鸡肠沟的溶洞,出口在山崖和密林的夹缝之间。洞口长满蒿草,藤蔓缠绕,不知情的人,很难发现。
李天琪发现了这个洞口,一点都没有耽搁,带好火把,就和龚鹞子一起,来到洞口前。
龚鹞子不清楚李天琪的目地,按照他的秉性,天琪哥要干什么,他不闻不问。只要是天琪哥说了,他就执行,指东打西,没有二话。
可是,结节村被大军围堵,要捉李天琪。这个时候出去,非常危险,他为李天琪担心。
龚鹞子的半个身子,已经进入洞口,他停住了,他说:
“天琪哥,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李天琪把火把掏出来,递给龚鹞子,他面无表情地说:
“还不是为了退去官兵的包围,别问了。”
龚鹞子还是不放心,他固执地说:
“怎么弄,让我去就行。你出去太危险。”
李天琪不耐烦了,蹬着龚鹞子的头,把他按进洞口里。他说:
“少啰嗦,再问我就不让你跟我去了。”
这洞口,一定不是溶洞的主要洞口,非常狭窄。人只能侧着身子挤进去。
进入洞口,里面一片漆黑。他们只能摸索着,沿着洞壁向前走。
李天琪感觉到,脚下的石径并不宽,在上面走着,半个脚掌不时的悬空。
他们手脚并用,摸索前行。即便是眼前再黑,他们也腾不手来,燃起火把。
慢慢地,前方似乎并没有那么黑,脚下的路也宽了。
李天琪燃起火把,他不由惊叹,这溶洞里,别有洞天。
溶洞很大,仿佛是一个倒挂的冰川,晶莹剔透。透亮的晶体,有白有红,色泽明亮。
水晶好似悬在穹隆顶上的利剑,也像牛乳倒挂,形态各异。间或还有穹隆落下来的水滴声。
这里在结界山下,和结界山一样,穿过结界的时候,隔断阴阳。
李天琪无心于这人间仙境,只顾匆匆赶路。
忽然,李天琪感到一阵剧烈的风动,身体在一瞬间脱离了引力,向前浮去。他大惊失色。看着自己手中的烟火,不见异常。他停下脚步,问龚鹞子说:
“你感到什么了?阴风什么的?”
龚鹞子跟了上来,他并不介意,他说:
“没有,只是一飘,又不是脚下没有踩稳。不知道。”
李天琪望着晶莹剔透的穹隆,莫不是其尉先生说过的结界,结界不但能隔开阴阳,还是每一个空间的分水岭。
结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不是阴宇,不是阳宇,也不是二次元空间。它是它们之间的一条狭窄的线。
穿过结界,每一个空间的信息,统统中断。这就是说,阴阳两界,和二次元空间里的,都无法判断他们的去向。
但愿如此吧,李天琪不敢断定,他们是否真的跨过了结界。他说:
“其尉先生说过,结界才可以把阴阳两界,和二次元空间隔开。刚才,我们是不是误闯了结界?”
龚鹞子这才觉得,刚才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他管不了什么结界不结界,他转身就要往回走,他说:
“让我再去试试。”
李天琪拉住龚鹞子,他不愿意在这里花费时间,他说:
“我们走,办完事,回来再说探讨这个奇怪的事情。”
他们在溶洞里面,走了很长时间。出了洞口,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地方,龚鹞子熟悉。他对李天琪说:
“从山坡这里下去,就是界石城去鸡肠沟的那条大道,我们已经绕过了督战队的军营。”
这里是界石城过来的要道,是一个危险的关口,他们从半山腰下来,在道路边的林子里观察。
忽然,从督战队营地那边,跑过来两匹快骑。不是哨探,就是传令兵。李天琪琢磨着,让他们过去,可不能让哨探发现了他们。
他没料到,龚鹞子已经窜了出去,跳到道路中央。李天琪不由得暗暗叫苦。捉住这两个哨探,他李天琪离开葫芦沟的消息,就会被他们发现。
思量一会,这样也好。官兵们发现李天琪离开了葫芦沟,必定会调兵过来围剿。龚家人的压力,也就减轻了。
哨探在道路上跑得正欢,忽然发现道路中央的龚鹞子。他们马不停蹄,呵斥着说:
“不想活了?你他妈的没看见,这是官差么?”
龚鹞子不言语,拉弓搭箭,瞄准他们。他就站在道路中央。
冲在前面的哨探,认出了龚鹞子。他猛地勒马缰绳,快骑前蹄跃起,一声长嘶。他吃惊地吼着说:
“真他妈的活见鬼了,是龚鹞子!”
龚鹞子的大名,不仅在高家群伙里有名,官兵的队伍里,也有很多人知道他。
后面的那位哨探更惨。他这个家伙机灵,没有答话,就调转马头,准备往督战队营地逃窜。
他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拉下马背,摔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哨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一只脚踩着哨探的脖颈,一只手拉着马缰绳的人,茶色礼帽,黑披风。居然是被围在葫芦沟里的李天琪。他恐惧地看着李天琪,哀求说:
“李天琪爷爷,我只是一个哨探,和爷爷近日无冤,远日无仇。您就饶了我吧。”
可怜的哨探,枪还斜背在肩膀上,都来不及拿下,就被人捉住了。
走在前面的哨探,早已经被龚鹞子拿下,捆的像个粽子似的,被扔在地上。
龚鹞子牵着马过来,他欣喜地说:
“磕睡就有人送枕头,不愁脚力了。就是这两个家伙麻烦,灭了他们吧?”
事出突然,怎么办,李天琪毫无预案。他思索良许,他说:
“把他们弄到林子里去,绑在树上。”
龚鹞子大惊,他不理解地看着李天琪,质疑地说:
“那可不行,会走漏风声。”
从碰到这两个哨探的那一刻,风声就已经漏出去了。在界石城,有谁敢对官家的人下手。李天琪说:
“不杀,留他们一条小命。”
他们把两个哨探拖到林子里,绑在大树上。看看周围,还好,这一带行人稀少,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有了脚力,就方便了许多。李天琪他们翻身上马,从斜道向蜀中方向奔去。
一百多年前,大西王张献忠兵败,将价值连城的大西国财宝,沉入泯江。
唯有这单独的宝贝,更为重要。大西王让李龚纪三家人的先辈,共同存藏。并且明旨,大西国不能复兴,此宝贝就不能见天日,不得取出。
此秘密由三人监控,谁都无法擅自主张。要取得此宝贝,三家人中,少一人,都无法取出。
李龚纪三家人,世代相传。一百多年来,三家人世代忠诚,宝贝得以安然存藏。没有出过任何乱子。
现在,李龚纪三家,两家人被歹徒灭门。龚家传承人,也是命归黄泉。三家人归一,秘密集于李天琪一身。
李天琪可以选择忠诚,他决心当着群伙的面前,了断自己的生命,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念想。保住龚家这一脉人口。
可是,他几经努力,全都被人拦住,不能如愿。就连远在天国里的纪金枝,也从冥冥之中,传来忠言。李天琪为三家人之首,没有资格自取灭亡。
这就使李天琪十分为难,为了三家人之一脉不死,还能好好地活在人世上。他决定把秘密取出来,毁灭于群伙的面前,断其贪婪的野心。
其实,李天琪心里知道。他出了葫芦沟,无论他怎么封锁消息,都难逃糖包子的眼睛。
因为糖包子的手中,有二次元空间里的人,三气之兵史豹踪。
二次元空间里的人厉害,李天琪无论走到哪里,都难逃他们的魔掌。
李天琪离开葫芦沟,他已经想好了两条路,一是被他们围堵追杀,死在取宝的路上。
另一条路,就是他得到了宝物,就当着官兵,群伙的面,将其烧毁。无论哪一条路得手,都能断了他们的念想。
秘书大人和糖包子群伙,看见宝贝消毁,无非是拿他李天琪撒气,杀了他。再也不会去葫芦沟,剿杀龚家人了。
运气不错,他们走了一天,前面就是汉水。他们没有被人伏击,也不见尾随。很有可能,官兵还没有找到被绑在树上的哨探。李天琪说:
“我们得抓紧时间,从这里过汉水,在他们找到哨探之前,就逃出他们的势力范围。”
龚鹞子来过张合的兵营,这一带他知道。往前五十里,就有桥梁,骑马过去,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他说:
“天黑之前,就能赶到桥边。这里又看不见渡船,等着也是白费功夫。”
以前,李天琪就是这座兵营的大将军,地貌地形烂熟于心。他警惕地说:
“不可,大桥上有官兵的流动哨。”
龚鹞子不悦,这一带属张合的管辖,桥头上的哨兵,也是张合的部从,担心什么。他不屑地说:
“张将军的地盘,怕什么,他们拦住咱们,大不了到张将军的兵营里住两天,他还得管吃管喝。”
李天琪岂能不知,他是军部捉拿的要犯。十万大军包围葫芦沟,张合的大军,就是其中的一支。
这阵子,也许官兵们已经找到了那两个哨探。
他们若是去过桥,张合的手下,看见他李天琪,抓还是不抓。紧要的关头,还是不连累张合为好。
秘书大人,心狠手辣,削他李天琪的职,褫夺他的兵权。举十万官兵的兵力,围剿葫芦沟,捕杀他。
若是张合对他李天琪网开一面,这风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秘书大人对他张合,也是绝不会手软?李天琪说:
“我们就从这里过汉水,不要连累张将军。”
从前面绕过去,有一条小路,不是很好走,直通江岸。
他们来到岸边,有一个谈不上码头的地方。岸边竖着一根比较粗的木杆,可能是船家为了拴住船儿,特意竖在这里,这根木杆,既可锚船,也算是码头的标志。
除了这一根木杆,码头上,再也没有能称作码头的器物了。李天琪甚至怀疑,下船的人们,还得涉水,才能上岸。
唯有一条和码头一样简易的小船,还停在汉水的对岸。
好在对岸的码头上,似乎有人上船。李天琪暗暗焦急,不知道要等多久,这条船才能靠岸。
李天琪拉龚鹞子躲在背人处,他一边等待着船儿靠岸,一边警惕地巡视着岸边。还好,江岸上很平静,不见异常。
对岸的船儿,终于慢慢地靠岸了,果然,乘船的客人,都得涉水上岸。
李天琪等渡客们都走尽了,这才来到江岸边。他连忙过去,问船家说:
“船家,什么时候开船?”
船家仰头看着天色,对李天琪说:
“你都不看看天色,这都黑了,还开什么船?”
李天琪连忙赔着笑脸,他对船家说:
“我们可以加钱,你要多少都行,送我们过江。”
船家噗嗤笑了,他审视着李天琪,他说:
“你以为这是赶马车呢,白天夜里都能走?行船可是在水里,夜里不能走!”
砰地一声,枪响了。子弹就落在李天琪的脚尖前。李天琪连忙就把船家按倒在地上。
紧接着,江岸上就枪声大作,子弹就像雨点般的倾泄而来。
船家没见过这种阵势,他挣脱了李天琪的双手,扛起自己的船篙,疯了似的就往江岸那边跑。
没跑出几步,船家就撞在机关枪的枪口上,眨眼之间,他就被打成了筛子。身下的鲜血,染红了河滩。
李天琪趴在河滩上,观察着岸边的官兵。从服装上判断,他们不是张合的兵。是阵前将军的官兵追过来了。
非常糟糕,河滩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他们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手的枪口之下。
更加糟糕的是,汉水在这里流出了一个漫弯,岸上的官兵,对他们形成扇型的包围。眼前就是涛涛的汉水,绝无退路。
江岸上,有官兵吆喝起来,有人喊着说:
“李天琪,出来受死吧!你没有退路了。”
出师便遇到死局,李天琪心有不甘。他向身后摆摆手,示意龚鹞子向河边运动。
这条小船儿,是他们唯一的退路。可惜,船篙在船家的手中,离他很远。那里又是在机关枪的射程之内。
李天琪一狠心,放弃拿船篙的念头。他爬进水里,砍断缆绳。和龚鹞子一起,冒着雨点般的弹雨,把小船横着拖进汉水里。
他们不能登船,用小船做为掩体,人在汉水中,慢慢地向汉水中移动。没有船篙,小船不能控制,只好任其随波逐流,向江心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