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谨陪着母子三人用了晚饭,把他们送到了自己的院子安置。
秦香莲本以为他会把她们娘仨安置在客房,或者是驸马府外的任何一个客栈,但从没想过他会把她们带到自己的院子。
“你睡哪里呢?”她问出这话便当场羞愧起来。
这偌大的驸马府,他又是驸马,自然是想睡哪儿便睡哪儿的。
原谨以为她是害怕,宽慰她道,“你与冬哥春妹安心在我院子住着,我去书房看书。若是你睡不着,随时可差遣侍女来找我。”
“我……”秦香莲望着他那在灯火下更显俊美的面颊,低头望向自己又糙又黑又粗的双手,心中泪水开始打转。
她知晓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
仅仅是这驸马府给她洗澡的侍女,双手比棉花都要柔软,更别说金枝玉叶花容月貌的公主了。
可她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她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影响他与公主之间的关系,又能让东哥与春妹两个孩子得到他这位父亲的照拂呢。
“秋凉,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快进去吧。”原谨立在灯下,温声催促着。
面容俊美的男子,本就是受世人偏爱的,更别说他现在存了补偿的心思刻意要对人温柔。受磋磨而苍老的秦香莲,只看了他一眼便快速低下了头,嗓子半哑,“驸马也快回房吧。”
“好。”原谨话是这般说,眼神却一直都落在她身上,一直等到她与一双儿女进了房才转身往书房走去。
秦香莲在家侍候公婆,拉扯儿女,无私而又伟大,值得他尊敬。
他所犯欺君之罪,该当被惩治。
只是,他害怕公主迁怒于母子仨人,反而毁了他的一番心思。
公主真实性情如何,他还得找时间相处一二才能得出准确判断。
第二天,天还没亮,去温泉别院休养身体的公主便大张旗鼓回来了。
原谨身为驸马,自然是要在门口迎接的。
刚睡下没多久的秦香莲听到外面的阵仗,多少也猜想到了一二,赶忙推醒了两个孩子,粗略给他们洗漱了一番,准备觐见公主。
夜间未能成眠的她,辗转反侧许久,终于想到了自以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她离开京城回乡下老家,再也不来打扰;冬哥与春妹则认原世美为父亲留在这驸马府,受原世美教养。
这样的话,冬哥与春妹有了父亲;公主与原世美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被改变。
可惜,她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众侍女在花园门口跪了许久,连公主的裙摆都没见到。
听驸马府的侍女小声议论,她才知晓公主是被侍卫用软轿给抬进房间的。
当贵人就是好,连脚都可以不用使,尘土半点都不沾。
她说不出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
原谨本是打算与公主好好谈谈秦香莲母女的事情的,可是公主回了房便睡觉。
每当他想离开,衣服下摆便被对方拽得紧紧的。
几次下来,他知道对方是在装睡了,因为摸不清楚她对秦香莲母女的态度,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硬着脑袋陪着她坐到了日上三竿。
太阳照到他脚边的时候,他自嘲地想,幸好当朝的驸马不用上朝,不然他现在这般又算是开罪官家了。
同样没能睡好的公主,懒洋洋起身,假装自己刚醒。
虽然,她的演技不是很好就对了。
“驸马守在本宫的床边,一夜未眠?”走到铜镜前梳妆打扮的她,话语间满是惊异,面上又带了些许女儿家的感动,手上画眉的动作却是粗野无比,像是矛盾的综合体。
“公主,我想与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我要准备沐浴了,驸马有事等饭席上再说吧。”
“原谨听命。”他转身退下,临走时候,贴心为她关上了房门。
小桃端着水盆进来,见到的便是公主对镜垂泪一幕。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她水盆也不要了,一路小跑了过去。
“无碍。风吹进眼睛了。”
这门窗紧闭的屋子,哪里有什么风沙呢。小桃腹诽着。心中却是明白,公主失态的原因怕是与驸马有关了。
她心中气愤。真是想不明白驸马怎么会看上秦香莲那个貌丑无盐的女人。
她身为女子,喜欢的也是公主这般娇养着长大的金枝玉叶啊。
若是驸马当初没有与秦香莲共结连理,那么公主与他现在便不会这般为难了。
可惜,什么事情都没有假设。
驸马原配找上驸马府的事情,今早便在整个京城的贵人圈都传遍了。
原谨不知晓侍女有没有给秦香莲母子三人准备早膳,担心三人被慢待,离开公主房间以后匆匆赶去了自己院子。
他一踏进院子,见到的便是母子仨围在一起,用一个碗喝粥的场面。
一碗白粥,一点小咸菜,母子三人捧着碗像是在吃什么山珍野味似的。
这样的清粥咸菜,便是府里最低等的下人也不会用的。
驸马府每日的餐食都是有着标准的,随便施舍一点都不会是这么简陋粗薄的模样。
他不自觉红了眼圈。
秦香莲没想到他会来,想着刚刚她与孩子那副样子都被他看光了,面皮浮上红意。
侍女们虽然给了她们母子仨三副碗筷,可是她与孩子们早就习惯用一双碗筷吃饭了。
昨晚是因为有他这个父亲在,又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她不想让他丢脸。
可尽早侍女们端来了粥与碗筷便离开,她与孩子们便恢复了原来的习惯。
他现在金尊玉贵的,应该会瞧不起她们母子仨的吧。
“给我也盛一碗,我与你们一起用。”本想对下人发火的他,哑着嗓子对秦香莲道。
秦香莲听到他声音有异,飞快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着他双眼通红,双手紧攥成拳,像是极力压制着发火的模样,手下动作一慢,碗里的粥就溢了出来,落在了石桌上。
冬哥与春妹两个孩子,你争我抢地低下头,几下就把桌子上沾着的饭粒舔干净了。
只是动作间,难免不雅。
“两个孩子……”秦香莲想要解释,却又有些心虚。
两个孩子被她教养得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可他们都是苦过来的,骨子里对粮食就有一种敬畏。
“两个孩子很好。你把他们教养得很好。”原谨接过她手中的粥碗,坐在了冬哥旁边,小口小口喝起来。
不知是粥太烫了还是怎么的,他觉得碗里的粥喝起来有些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