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有人意料,原梁燕的研究生自然是考上了。
等她领到录取通知书,也迎来了毕业。
寝室长选择了当自由职业者,有着三万公众号粉丝的她,每天都在各地旅游,靠给各大景点写游记为生,不时会给另外三位室友寄一点景区的纪念品。
虽然她和三位室友心知肚明,这些所谓的景区卖的纪念品都不过是从义务统一批发过来的。可这份心意,难得啊。
老二一毕业,家里就给了她一套房子,让她自己去折腾。
她和高中时候的初恋复合,男孩子搬来与她住到了一起。
两个人养了一只很有灵性的橘猫,做起了自媒体。
仗着橘猫那可爱的胖样子和慵懒优雅的身形,一个录制视频,一个配音,还真的赚了不少钱。
反正第二年,两个人就从父母给的房子里搬了出去。
老三,毕业就当了社畜,每天996,肝工作肝到身体出问题。
毕业第三年,痛定思痛辞了职,不愿再为老板打工的她回了家,备考研究生。
原梁燕研究生毕业典礼上,三位室友都来了。
寝室长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眼神却一如以往干净;老二大大方方挽着已经登记结婚了的老公,和室友们打着招呼,那发福的身形一看就超幸福;老三满脸爆痘,精神却是愉悦的,和众人说话的口吻还是大学时候的样子。
原梁燕被她们围在中间,听着几人不停分享着近三年的生活,目光都舍不得从彼此身上挪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虽然彼此发生的事情都在群里说过了好多次。
她们四人,因为缘分到了一个寝室,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有爱的“家庭”。
原谨手持相机,为她们拍下了最美好的样子。
研究生毕业后,原梁燕去到了外省偏僻的农村,当了一名支教老师。
一直与她保持联系的室友们知道有一个同样来支教的男孩子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纷纷鼓励她抓住这个机会。
原谨知道这事儿以后,还亲自跑去了她支教的学校见了那个男孩。回来以后,他打电话给了妹妹,告诉她如果喜欢这个男孩子就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
虽然身边的人都挺支持自己的,原梁燕却因为原生家庭的阴影不敢过深与男孩接触。
她不敢赌,小她四岁的男孩子,会真的一辈子对她好。
她不希望她的家庭重复自己的悲剧。
只是三位室友对她的个人大事很关心,时不时就会催着问一问。催得不耐烦了,她有时候会和她们说上一两件与男孩儿之间的事。
她不知道,她的三位室友转头就把这些事告诉了她的哥哥原谨。
原谨见着她一点一点走出来,挺为她高兴的,鼓励三位室友继续引导她,教她该怎么谈恋爱。
至于他自己,则一直待在老家,陪着父亲。
他考上大学那年,走投无路的父母亲私底下想到了把妹妹嫁出去换彩礼给他读书的主意。
商定好的是,结了婚给钱。后来,妹妹没回村,他们自然也没收到钱。之前找的那个老男人却不依不饶找上门好几次,每次都要和原父打上一架。
有一次,老男人不小心把原父给推到了墙上,墙上挂着的尖刀落下来划了原父半个脚掌,鲜血流了一地,他害怕原父赖上他,这才匆匆离开,再也不敢上门。
原父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影响儿子学习,要求老伴儿对此守口如瓶。
他又是个节俭的性子,不舍得花钱去村医院包扎,随便糊了一点草木灰在伤口上,没想到后面伤口溃脓,他的半个脚掌都差点烂没了。
也是这时候,六神无主的原母才给儿子打了电话,告知了一切。
原谨才赶快回来带着父亲去大医院检查。
医生告知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溃烂,需要尽快动手术割掉坏肉,原母当即大哭,说是节俭害了他。
原谨一边安慰伤心的母亲,一边为父亲住院做手术的事儿忙上忙下,足足在医院陪着待了三个月,最后才成功保住了父亲的脚掌。
妹妹读研以后,父母亲好像是有一点改变了,时不时会念叨着让原谨给妹妹打打电话。
这村里,几十年没出一个研究生,山沟沟好不容易飞出一个金凤凰,做父母的他们脸面有光,去哪儿都要提起女儿是研究生这事。
他们却不知道背地里别人都在嘲笑他们俩,把出息的女儿给逼走。
今年的天,比以往都要热。父亲是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倒下去的。
村里人七手八脚给送到了县医院,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
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原谨立刻把父亲给转到了大医院救治。
醒来的原父,第一件事是想看一眼自那个暑假以后就没再见过的女儿。
原谨犹豫了好几分钟,才给妹妹打了电话。
电话这头的原梁燕,此时正与小男朋友在山上捡松果,听着哥哥久久没有说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要挂电话。
“先别挂。”原谨像是拥有远视眼一般,制止了她。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大三的那个暑假,我已经没有家了。”
“父亲病了,他只想看你一眼。”原谨同样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个对她有些为难的请求。
“我有空会回来的。”原梁燕并不想见她亲缘关系上的父亲,态度也十分的冷漠。
在她边上听电话的男孩儿捏紧了新捡的松果,显然不赞同她与家里人这般的谈话态度。
“好。我们等你。”原谨关了扩音,为病床上老态龙钟的父亲整理着被单。
因为生病的原因,原父的听力受到了损伤,需要人凑到耳朵旁很大声很大声才能与他沟通。
与妹妹打完电话的原谨,凑到了他耳边,极大声极大声告诉他“妹妹会回来”。
原父听到女儿要回来的消息,苍老浑浊的眼睛亮了亮,罕见有了生气。
守在他床边的原母,借机悄悄走了出去。许是走得太快了吧,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在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重重扶住了墙,而后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流下。
她的女儿她知道,不会原谅他们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