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恹再无可以挽留原谨的理由。他也留不住诚心要走的人。只能恳求原谨再待几日离开。
“三天。”原谨笑着凝视他的侧脸,难得说了心里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您是君王、天子,该舍的要舍得。”
“我省的。”周恹避过他的视线,掩饰自己的难过。
虽已贵为天子,仍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
罢了罢了,他还愿意再陪自己三天,比不告而别好多了。
柳霜霜与乔行舟两人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才单独待了一会儿,就动起手来了。
两人一招一式来往间,波及了道路两旁的竹林,竹叶簌簌飘落一地,竹枝光秃秃一片片的,观赏的美感都没有了。
“乔行舟,你是不是男人,一点都不让我的。”女子叉着腰,娇蛮地哼哼。
“柳霜霜,你看看你像不像个女人,动起手来比男人都粗鲁。”男子姿态慵懒半倚翠竹,轻摇竹扇,眼中满是宠溺。
“哼,就你这鬼样子,还说对我一见钟情,去死吧你。”柳霜霜瞧着他那闲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持着手中的剑朝他袖口刺去。
乔行舟一边躲一边表白,“我真的是对你一见钟情啊。我可以指天发誓。不过那时候对你还不太了解。了解深入以后,我就更喜欢你了。”
“我们先走吧。”周恹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贪心地想和身旁人独处多一点时间。
三日后。
“就送到这里吧。”原谨翻身下马。
“真的要走?”周恹定定看他,眼里、心里都是执着。
在独处的三日里,周恹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囚他在自己身边的法子,然一个都没舍得执行。
他是那般自由、洒脱的人,折了他的翅膀留在自己身边,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鸟儿声影掠过水面,几个起落后隐于天边。带着茉莉花香的温暖气息笼罩了他满怀,而后怀中一空,茉莉花香的主人已退到一步之远之地暖暖看他。
“你走吧。”口岸萧萧的风刮得人脸生疼,周恹着一身绣了金线的黑衣,负手而立,目送背影消失在玻璃般澄澈的海中,嘴角残存着苦涩的笑。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细雨纷洒落地,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侍者犹豫再三捏着嗓子提醒道:“您该回宫了。”
周恹最后看了一眼阔而无垠的天边,恢复了天子的温和威严,“回吧。”
留不住他,就当是一场梦了。
翌日,朝堂之上有文臣提起京中近来所起的关于鲛人的流言,一向温和的天子勃然大怒。
文武百官战栗不敢言,京中百姓更是不敢再传。
不久,天子秘密招来博物馆编纂,让其删去关于鲛人一族的记载。
自此,鲛人一族的传说彻底消失于世。
年末,雪后初霁,素雪堆叠满山,周恹在文武百官陪同下来不周山祭拜。
曾忆旧年,他来不周山是为了请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劳什子天师,却歪打正着遇着了一位比天师能力还大的人,而后种种,他都不曾预料到。
他负手俯瞰,跪于小道两旁的官员们深深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天颜。
他,终究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