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还是艾峦熟悉的人吗?
艾峦看恍惚了。
他杀伐果断,邗澈攻势凌厉,所过之处,皆是道道银弧,兵刃的寒光,映着那张脸尤为清冷,湛蓝的瞳,却波澜不惊。
男人确实强势,力量惊人,他手中的长剑也非比寻常。
但在落杉面前,却根本找不到攻击的机会。
“这小子这么能打,为什么不早点来……”
说话间,皓承弘又溢出一口血。
胸腔里就像有只猛虎,肆意地挠着他的五脏六腑,强大的压力快把他的身体撑裂了。
“不要说话了……”
艾峦哀求。
她知道皓承弘受了严重的内伤,她甚至不敢太用力地捂他胸口的伤。
因为他说话,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涌了出来。
艾峦的手,湿乎乎的,全是皓承弘的血。
“呼哧——”
“呼哧——”
“呼哧——”
邗澈疾如闪电,鲜红的血液就像雨点一样,飞洒在那张清冷的脸上。
他速度惊人,力量恐怖。
却面无表情。
冷漠的瞳里,并没有太大的杀意。
但他的邗澈却像来自地狱的使者,所到之处,皆嗜血而过,肃清一切障碍。
没一会儿,男人的黑袍被鲜血浸透,空气里弥漫的,全是他自己的血。
他已经无力还击了。
男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这家伙名不虚传。
三年前他若是替毗术出手,结果也不会比毗术好多少。
更何况现在是三年后。
男人诧异,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兽,为什么短短三年,晋级如此迅猛。
更令男人无语的是,这家伙跟他打,甚至都不屑开启真正的战斗模式。
“叫他出来。”
落杉的耐心已用尽。
“他怎么可能会出来。”
男人笑了一下,垂眸擦了擦嘴角的血,“即便你杀死我,他也不会来,像我这样的,地下城多的是。”
如果不是落杉来了,男人是可以杀死这里所有的人的。
他就是这场战役的主导者,筹谋者,以及主宰者。
他的主人没有参与,只是下了一道命令,他便来了,来砷域的地盘,下了一盘铺满尸体,淌满血液的棋。
“滚吧,让他下次自己来。”
落杉说着便掠过男人,他只对地下城那个男人感兴趣。
其他级别的,围一起都不够他打。
落杉不是皓承弘,皓承弘还是更喜欢赚钱一些,或者单挑,他也是喜欢的,但他不擅长这种围剿。
但落杉不在乎,他一个人打一群,又不是没打过。
狼兽族的雄性各个都经打,也能打,全都很强,落杉也被围攻,照样没眨过眼。
但显然,地下城的那个男人并不想跟落杉打。
他自然知道这小子存着什么心思。
战场并没有因为男人的离开而停止战斗,战争依旧在蔓延。
士兵们的喊杀声依旧惊天动地。
战火燎原,火光肆意,和森冷的刀兵寒芒交互成一条条斑驳扭曲的光影。
血泊里的少女,始终望向那个清冷的少年。
可他冷漠的就像一块冰。
战火也融化不了他。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那个视她为全部,不惜将命都跟她捆绑的少年,蓝瞳里再无柔情,所有一切,好像都是不重要的。
惊不起他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有耐心多停留一秒。
“你是何时站的队?!”
即便对方扣着红色的面具,来岙也一眼认出是叠亚的华雅。
他们确实是同一支军队,都穿着一样的战服,拿着一样的兵刃,他们都是来自莫夺尔的军队。
但主将不一样,率兵出征的用意,自然也不一样。
“不久前。”
华雅坦然。
“为什么!”
来岙不解。
十八个区都各自为营,除了灏闵,没有人站队莫夺尔的少主。
“因为他许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承诺。”
华雅持剑逼近早已伤痕累累的来岙。
“什么承诺?”
来岙感到不妙。
“就是……”
“呼哧”一声,华雅的剑瞬间击碎来岙的面具,以及面具下的防护罩。
华雅弯下腰,曼妙的身形,在战火的映衬下,更显妖媚,她凑向那张被剑划开的脸,笑着继续道,“接手你的闽捷区。”
但很快,华雅又起了身,她笑着往后退了退。
来岙困惑,直到华雅身后走出一个手持长剑的少年,沾血的寒光映着少年的脸尤为冷清,他一如既往地平静,冷漠。
看似漠不关心,却掌控全局。
来岙最恼的就是这小子的目中无人。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辖区!”
闽捷区的辉煌是他来岙一手建立的。
当初兀馗给他的时候,只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
闽捷区现在五座城,十三个村落,以及向外扩的八块地,都是他来岙建设的,那是他几百年的心血。
他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我说可以就可以。”
落杉从不说废话,他既允诺,便一定可以实现。
“怎么……”
来岙看情况不妙,下意识后退,但作为莫夺尔一区主将,他也无需畏惧一个并没有太多权利的少主。
想到这里,来岙就像吃了定心丸,他怒吼道,“你敢杀我吗?你只是个少主!”
“击杀叛军,义不容辞。”
“我不是叛军!我只是来参与砷域的战役!如果我赢了这场战役,对莫夺尔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你私用利櫆,意图不轨。”
“我没有!”
“你还勾结地下城,试图谋反。”
落杉无视来岙的反驳,宣布他的罪行。
“格杀勿论。”
言毕,手起剑落。
处置完叛徒,他转身而去,没有片刻逗留。
蓝瞳平静如深潭,荡不起任何涟漪。
这一刻,艾峦终于明白,落杉真的不是为她而来,也不是为了狐狸,更不是为了地下城的男人。
他只是来清理门户的。
落杉的冷漠,艾峦是知道的,落杉以前就是这样,可他也只是对别人如此。
现在,她似乎也成了别人。
“叛军,一个不留!”
华雅一声令下,士兵更加凶猛。
即便不是后来的,华雅的军队也依然打得过来岙。
华雅的军队,个个骁勇。
十八个区,就她是女主将,但依然无人敢招惹她。
战火风卷,大地震颤。
四溢的鲜血,同尘土飞扬。
来岙被处置后,来岙的军队也被华雅悉数斩杀。
战火弥漫,浓烟翻腾。
那双湿润的乌眸,充满了恐慌和不安,怔怔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她不知道他真断了跟她的关联。
他来,他战,他回,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不曾有片刻为她停留。
是啊,她自己说的,不要他管她的。
被偏爱人总是有恃无恐,习惯了他的宠溺和纵容,殊不知那也是他仅存的温柔。
也是会烟消云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