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修剑眉微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随即意有所指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谢婉清闻言笑道,“我只是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你如此轻易承认了。”
看来她果真猜得不错,他想起来了。
上一世的事他都想起来了。
她沉默片刻对上顾宴修的视线道,“之前我是想过利用你,但后来终究因为心中难安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抱歉。”
顾宴修闻言眸光微动,顿了片刻开口道,“说不上抱歉,你也帮了我。”
谢婉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随即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
“上次在玄妙观,你晕倒那次。”似知道她要问什么,顾宴修干脆利落回道。
谢婉清闻言一愣,随即恍然道,“果然是那次。”
随即她终于问出了她疑惑已久的事,“后来你怎么样了?”
她看着顾宴修的眼神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和关切。
顾宴修见此愣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道,“如你所说,手上沾染了人命终究是要还的。”
“我信因果报应,但有些事不得不做,伤人者恒伤之,但我已无回头路可走。”
“只是我没想到我这条命还能救人,与其说是我的命换了你的命,不如说是你救了我,让我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说来我们之间现在已经算不清谁欠了谁。”
谢婉清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看来她猜得没错,上一世无论顾宴修是出于何种目的,手上沾染了人命就总会受到反噬,哪怕他是为陛下做事,可到头来陛下也不一定会站在他那边反而会将他推出去以平怨恨。
这一点顾宴修应该早已心知肚明,或许他早已做好以身为祭去实现他的理想抱负的准备。
如今重来一世他变了很多,但他的理想抱负依旧不变。
只是他也懂得了保全自身急流勇退,不再像上一世义无反顾明知前路是悬崖还要继续前行。
就在谢婉清沉思之际,顾宴修沉稳有力的声音忽然响起,“谢谢你又救了我母亲一命,也救了我。”
谢婉清闻言微愣,随即想起他说的应当是在去相国寺上香回来路遇土匪那日。
上一世顾宴修的母亲是在那时去世的。
而这一世她阴差阳错恰好赶上最后只是有惊无险,他的母亲现在还在世。
她也忽然明白上一世的顾宴修为何越来越无所顾忌,想来是因为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而如今他母亲尚在,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自寻死路。
思及此谢婉清莞尔道,“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恩恩相报也是如此,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与其说是我救你或者是你救了我,不如说是我们自己救了自己,不必言谢。”
顾宴修闻言神色微动,随即含笑点头。
就在这时,有两名狱卒进来分别对打开顾宴修的房门说道,“犯人已认罪,您可以出去了。”
顾宴修闻言下意识朝谢婉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见那狱卒走到谢婉清的牢房前打开门说道,“您还得去公堂一趟配合大人结案。”
谢婉清闻言眸光微闪,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看来季怀川已经认罪。
她随即朝顾宴修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见她看过来,顾宴修瞬间眉目舒展朝她微微颔首。
谢婉清瞬间心中安定,收回视线抬脚走出牢门。
走出牢房后忽然的日光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以袖子遮面缓了片刻才适应外面的光亮。
不过才一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公堂外有不少百姓围观,见她出现一道道视线齐齐落到她身上。
谢婉清仿若未觉,目不斜视地一步一步走入公堂。
公堂中央,季怀川一脸颓唐地跪坐在地上,头低得很低。
正当他一脸麻木时,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一双绣工精湛的绣花鞋。
他忽然双眼微动,随即顺着那绣花鞋缓缓抬头往上望去。
正好对上谢婉清一片冰冷的的目光。
两人只是短暂对视了一眼,谢婉清很快收回视线上前几步看向上面坐着的大理寺丞沉声道,“大人。”
大理寺丞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现在犯人已认罪,你所告之罪属实。”
“现在你可还要义绝?”
谢婉清闻言毫不犹豫道,“自然。”
大理寺丞闻言说道,“那你们二人便在这义绝书上面签字画押吧。”
他说着让人将义绝书和笔墨朱砂端到谢婉清面前。
谢婉清垂眸看了一眼,随即干净利落地接过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她放下笔正要将沾着印泥的手指摁在纸上时,忽然一只手将她死死抓住。
谢婉清皱眉看向忽然伸手拦住她的季怀川冷声道,“你做什么?”
季怀川动了动唇仍有有不甘道,“你当真毫无留恋?”
谢婉清闻言冷笑着摇头道,“你我缘尽,恩怨就此了断,不必多言。”
她说完便挣开季怀川抓着她的手,将手指用力按在纸上。
再抬起手指时那义绝书上她的名字上已印上鲜红的指印。
季怀川的手顿时无力垂落在地,眼中那抹微弱的光亮也瞬间黯淡下去。
这时大理寺丞沉声道,“季怀川,该你了。”
季怀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脸麻木。
大理寺丞见久久不动作面露不悦道,“你虽杀妻未遂,但按律法当强制判处义绝,由不得你不签。”
季怀川低头看着眼前的义绝书,一滴泪忽然从他眼角流下落在上面晕散开来。
他忽然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谢婉清一脸决然的脸庞,一字一顿道,“若这是你想要的,我如你所愿。”
“我还你自由。”
说完他提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即按上指印。
在指印按下的那一刻,他闭了闭眼,随即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坐在地上。
衙役将义绝书呈到大理寺丞面前。
大理寺丞看了片刻,点头道,“从今日起,你二人再无夫妻之名,日后嫁娶各不相干。”
谢婉清闻言行礼道,“多谢大人。”
大理寺丞沉吟片刻又道,“按旧律,你本该受两年牢狱。”
“但现在旧律已废,按照新律,你无需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