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予再不懂，也知道第二人格指的是什么，“她……第二人格？”
“她和你说过那些梦境吗？”季何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那些栩栩如生的梦境，我怀疑是第二人格给她的。”
而有些话，林霁予碍于保密原则不能说得太多太清，“霁予，你熟悉迟绪，有见过她不一样的时候吗？”
以正常情况来讲，迟绪有两个人格，第二人格或多或少都会出来活动的。
然而林霁予却摇头，第一时间想到了关于“上一世”的隐秘，她想是不是因为迟绪隐瞒了“重生”，导致心理咨询时有些话填不上漏洞，被季何年误以为是第二人格作祟。
“是么，那你之后要再细心些，譬如她说她考过一个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你见过那个证书吗？”季何年为此还特意找出了自己的，拍了照片给林霁予作参考，“这种样式的。”
林霁予摇头，她估摸着二级心理咨询师证应该是迟绪上一世考的，这一世没有。
“她的知识面很辽阔，什么都会一些，但在知识方面的深度没有达到专业水平，”季何年继续她的话，“谈话中我试探过一些，发现她在部分方面的知识深度有限，霁予，学过的知识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但它们不会消失，可以理解这个意思吗？”
“那些梦境不是她真实经历的，而是第二人格为她编织出来的，因此她只知道表面的东西，而非真正经历，混乱的记忆，不明确的认知，会让她的精神状况一度陷入不稳定的局面。”
林霁予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她以为她会更相信迟绪，相信迟绪近乎天方夜谭的重生论，可原来，季何年的话还是在她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迟绪随口说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能让她联想到第二人格。
[LJY：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确认这件事呢？]
[季：什么都不做，第二人格能编出这样写实的梦境，这么长时间没被你发现，足以说明她的心智和警惕性都高于常人，我尝试在迟绪身上唤醒第二人格，也没有成功，霁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细心观察。]
[季：假设第二人格真的存在，她不会轻易消失，一旦她发现你知道她的存在，只会隐藏的更深，我也会再联系迟绪让她过来复诊。]
“霁予？”迟绪连着好几声，终于把林霁予从出神状态里唤醒，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迟绪忍不住装出幽怨语气，“鲫鱼宝宝和小情人聊天聊出神了？”
对，聊天记录！林霁予下意识低头，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锁了屏。
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按了按，林霁予重新打量起迟绪的脸，她的绪绪或许不知，每次望向她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总藏了一丝温柔，如同春日里拂过的风。
第二人格算什么，想到这茬，林霁予眸色沉了沉，就算有，她也要叫第二人格永永远远不敢出来。
“何年知道你回来的消息，让我提醒你别忘了去复诊，”林霁予佯装无事发生，站了起来，在迟绪没反应过来前拥住了她，好似要用这一双胳膊化作囚笼，将迟绪长长久久地囚在她怀中，“想去吗？”
“去呗，”迟绪不懂林霁予突如其来的拥抱是为什么，不过她们亲密习惯了，林霁予又黏她黏得紧，迟绪也不会拒绝，“我最近应该挺好的？”
“自打开出靳城范围，我的这颗心好像平静下来了，”迟绪从林霁予怀中挣出来，挽起衣袖，“你看，也没新的伤痕，人也不烦了，以前也是这样，离开靳城就舒坦。”
林霁予伸手，在那些斑驳的疤痕上轻轻摩挲着，“以前……那些情绪是因为没有报仇吗？”
“应该是，”迟绪点头，没多久又摇头，“也不全是，我上一世活到了二十七岁，知道部分未来事是什么样的，有时候会焦灼，静不下来，看着时钟就觉得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为什么还没有出结果，太烦了，真的，整个人像一锅煮开的沸水，咕咚咕咚冒泡。”
“我想过未来会因我改变，所以做过尝试，劝我妈不要和伯伯结婚，在罗一冰的婚宴上严厉拒绝每一个想把许志斌介绍给我的人，甚至还为此忍着恶心骂了谢博文一顿，那天打你，有迁怒的成分，总感觉能看上罗一冰的老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鸭子配狗，要不然怎么能这么舍不得，哭的梨花带雨的还要挽回。”
“最开始，我也想过搞黄谢博文和罗一冰，从源头避开谢博文，但我那时候吧……一看见谢博文心里就犯恶心，理不清思路，当了几次搅事精都没成功，阴错阳差快成撮合的月老了都。”
林霁予：…………
心口处又被黑历史狠狠刺了一刀，迟绪还特意加上了一句“老登”，叫她忍不住幽幽开口：“原来在绪绪眼里，我是老登吗？”不只是老登，还是“鸭子配狗”。
迟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也是，我也是老登，算上上一世，我那时候活得还比你长久些呢。”
林霁予这才气顺了一些，只是面容上仍看不出什么愉快笑意，“三番四次想要躲开未来事，没有成功，所以你认定有些未来不会改变。”
“对，但也有改变的部分，比如一隅，就和你合作的公司，我记得上一世她没那么早下场造车的，死的时候也只说疑似下场，”迟绪因思索忍不住皱起了五官，“跟我有关的事没改变，无关的倒是变了，我寻思我这蝴蝶的翅膀怎么还带隔空打牛的。”
如果是因她改变了林霁予，从而间接改变了林氏坍塌的命运，这事也还是不对。
林霁予没想到还从迟绪口里炸出这么一桩事，现在细想，即便是第二人格，也不该知道未来事。
可她看过迟绪的资料，年少早慧，十岁后简卿柔改嫁后就开始独自生活，疯狂跳级，未成年时顶着简卿柔的名字卷钱圈地，成年后把这些东西全握在了自己手里，每一次的圈钱之举都像赌徒的孤注一掷。
筹码只下在一个点上，不是大胜就是输的一无所有，偏偏迟绪每次都能赌赢。
预知未来的第二人格……
可能吗？
若非未来来客，这世上怎么会有能预知未来的人。
林霁予再度陷入了一种迷茫。
二人的长发在肩头交织，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她低头，扫了一眼那片错在一处的头发，心中腾起一丝冷意。
不论迟绪自哪里来，这一生一世，她都跑不掉了。
她会像这些头发似的，一丝一缕，将迟绪缠得紧紧的。
林霁予离开时，迟绪就会继续她的自言自语，外带自我吐槽。
“你说我也不笨，你怎么老是教不会啊。”迟绪就弄不明白了，“这玩意也不用小学毕业才能学啊。”
迟软：……
她小声辩解：“我怕这些。”
“嚯，那你完了，我就只会这些，”迟绪一边开榫一边玩笑，“那不然我教你开刀，你去那边吧，好歹也是铁饭碗，不行你就申请调后勤，除了工资低点没别的毛病。”
迟软委屈巴巴：“你在那就只有一辆车，工资低我还能有房子吗……”
“怎么没有，你去起诉罗一冰啊，老房子拆迁赔了钱的，那是爸妈的共同财产，也是老妈的婚前财产，她一个人赠予没用的，当然，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去起诉，我公积金高，快攒出首付了，不想起矛盾。”
迟绪到底是给自己曾经的没出息挽了一把尊，“工资低怕什么，公积金全覆盖的。”
迟软：“……你就是想忽悠我顶替你去那边，你就能跟林霁予卿卿我我了，不觉得她吓人吗？她还老是监控你。”
“吓人个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前十几年闷声不吭，等我把事都平了突然冒出来摘果子，谁能有你吓人。”迟绪抬手，手中的锂电锯发出一声巨响。
“我现在想想，你不会是觉得读书太烦写作业太烦，才一直装傻充愣由着我占你身子，还欺负我人美心善，逼我走就算了，临走前还得给你打算好未来。”
本就不想走的迟绪越想越觉得是，“气死我了，什么人啊，我怎么会有这么不是东西的一面？”
迟软再也没敢吭声，生怕一言不合迟绪又要剁自己了。
角磨机之伤仿佛还在昨日，她可不想再做一次被缝合的。
迟绪得了片刻安静，还以为小阿软怂了，谁知没一会儿这家伙又瓮声瓮气：“你对我的身体好一些，它已经破破烂烂了，布娃娃补得多了也会有补不好的一天。”
迟绪嘿了一声，才平下去的火气又开始蹭蹭蹭冒起，迟软到底是有点眼力见，这回当真是闭麦了。
桌子送去林氏那日，林霁予正在听各个部门的月度总结。
迟绪用料扎实，一张桌板外加桌腿，足足摇了八个大汉才送到了办公室。
“迟小姐，林总让您等她一会儿，会议马上就结束了。”助理绷着表情，眼看着迟绪摆了摆手，指挥着搬运师傅把原来的办公桌抬走，“这个桌子……”
“你喜欢？那送你。”迟绪一看这死气沉沉的办公桌就不喜欢，“你觉得我的桌子好看还是原来的好看？”
助理没半点犹豫，“自然是您的。”
不说别的，包装拆了之后露出来的实木大板上的天然纹理就足够惊艳了。
“会说，”迟绪给了助理一个赞许的眼神，“那张办公桌，我说真的哦，你喜欢就送你，当二手卖也行。”
助理：……
有种从天而降一笔横财的错觉，奈何原来的桌子分量也不轻，这笔横财能不能拿到又不一定了。
迟绪找了块地方铺上垫子，准备现场组装桌子，搬运工人一会儿还得帮她抬桌板，暂时走不了，想搭把手吧，发现好像也没什么需要搭把手的，最多就是帮忙递个东西。
“这桌子……”
“我设计的，完美隐藏升降电机，”迟绪手速飞快，“市面上的桌腿款式我都不中意，所以自己做了一个电机，再把电机和铝型材藏在实木桌腿里，这样升降看见的都只有实木。”
“还有这块北美胡桃木的原切大板，三米多……”
许久没有这么成功的作品，迟绪精神高度亢奋，还以为是热情洋溢跟几个搬运大哥自卖自夸，结果几个大哥不知几时出去了，只有林霁予眉眼藏笑地望着她，“三米多，然后呢？”
迟绪：……
“你不会让人走了吧？走了我这四百来斤的桌板怎么办？”
“没有，我让人带他们去待客室坐一会儿，有茶点，”林霁予弯腰，递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巾过去，“桌子很漂亮。”
“那是肯定，也不看看是谁做的，”迟绪得意扬了扬眉，“不过我手生了好多，开榫的时候感觉都不对，这几条穿带榫开得不够完美，幸亏在底下，你也看不见。”
“穿带榫？”林霁予又从迟绪这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
迟绪遥遥指了指那块桌板，“就是上面的几个条，太大的实木板都要穿带，不做穿带后面会开裂变形，实木是很娇气的，还有哦，你原来那张桌子，我送你助理了，盲猜应该不便宜，有一刻你助理的眼睛都冒绿光。”
林霁予：……
她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迟绪的脸颊，“绪绪，你回来后还没有送过我东西。”
迟绪：？？？
“瞎了啊，什么叫没送过你东西，那你把桌子钱给我，还有人工费！”
林霁予眼神虚了一秒，忘了眼前就有张桌子，她抿了下唇，像是有些黯然：“可你……你连我的助理都送了张桌子。”
迟绪冷笑：“演，你再给我演，我算是知道小南瓜为什么演技那么差还能端住这碗饭了，和你比起来，她简直是影后本后。”
林霁予：……
“所以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抬走了？”迟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林霁予果断点头：“要的。”
迟绪哼笑一声，继续忙活起来，“百年的小狐狸还想跟我这只千年狐狸精玩聊斋，道行差得远。”
“可我记得你告诉我，以前的你也是一个很窝囊的人。”林霁予眸色有些深，像是在回应迟绪自称千年老狐狸的话，又像是别的。
迟绪啊了声，“对啊，那些事你不是都知道么，怎么，你觉得我不窝囊？”
林霁予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所以……你对每件事都记得清楚，是吗？”
“那也不是，”迟绪试图回忆一些上一世人生无关紧要的事，却有种无从想起的感觉，“有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我都重活十三年了，占据大脑的记忆好像都是这辈子的事。”
“是季医生跟你说什么了吗？”迟绪抬眸，对上林霁予沉沉的视线，弯了弯眼，“她怀疑我痴呆？”
林霁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