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干娘说?”一位年轻女孩儿一边纳着鞋垫,一边问身边的男孩儿。
“快了,快了,我正攒钱呢。你看。”男孩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多块儿碎银子。
“这么多钱!这有多少啊。”女孩儿高兴地拈起一块儿银子。
“四十五两!我家里还有前天采的笋子和老参,过两天到城里卖了,还能再赚二两银子。”男孩儿笑的像一朵鲜花。
“你都攒了这么多钱了,直接去跟干娘干爹说啊,怕什么。”女孩儿抱怨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按大梁的习俗,这也就是个零头,”男孩儿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来,你听我给你算算啊,先是三金,金戒指、金项链、金手镯,银临城的金店我去问过,寻常的一套要十五两银子,雕花刻形的还要另收八钱银子;然后我那屋子还要翻新下,置办新家具、粉刷门墙;婚礼的花轿、乐队,请唱大戏的戏班子……”
男孩儿一条一条地板着手指头,数着各种各样的名目。女孩儿认真地听着,男孩儿的身影映照在她大大的眼睛中,仿佛加了一层亮光。
“……最后加上要给你家的彩礼二十两银子,一共要八十两银子。”男孩儿板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数清了结婚的花费。
“你傻啊,结婚能收份子钱的,要不了这么多钱。”
“收份子钱那也得把婚礼办起来啊,就跟做生意一样,你都没本金,你怎么做买卖。”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啊。来,你看,我这儿也攒了些散碎银子和铜钱,加起来能凑个七八两;三金你非得买那么好的干啥,买个镀金的银的不就行了;家具不要买红木的,屏风花瓶这些的你买来干什么;我嫁过去以后这屋子就空了,租给别人还能挣笔钱,过年的时候杨小孩不还念叨着想找间房做木工活吗;嫁衣是要买新的,其他的红衣服什么的,咱干娘不是有吗,借来穿穿不就行了……”女孩放下鞋垫,也一条一条板着手指头,给男孩儿减轻花销。
“……最后一条,咱俩都是孤儿,无父无母的,你给我那么高的彩礼干啥?二十两银子搁以前都能买四个小老婆了。”
“看你这话说的,彩礼肯定是给你的啊,我是明媒正娶的你,你怎么能自降身份。”男孩儿教训道。
“哟哟哟,你还装起来了,不是干娘好心,咱俩现在不定死在哪儿呢,还要啥身份啊。”女孩儿笑道,又拿起了鞋垫。
男孩儿笑着挠了挠头,说:“不是,妹子,你就听我的吧。咱俩都是孤儿,结婚那得越风光越好,别人不疼你我疼你啊。”
“去你的,净会油嘴滑舌,讨人喜欢。”女孩儿啐道,“那彩礼也要不了二十两银子啊,我小时候在大齐,也没听说谁家彩礼要这么高啊,大梁彩礼要这么高的么?”
“嘿嘿。”男孩儿笑了笑,不搭话。
按大梁的风俗,寻常农户彩礼不过几石粮,或是几匹布,或是一头牛罢了,折算成银两不过二三两银子罢了,十两银子的彩礼,是富户地主、官宦人家的彩礼了。
男孩儿是想着两人孤苦无依的,办事一定要风风光光,好好长长脸才行。刚富起来的穷苦人家,大抵都有类似的想法,仿佛彩礼收的低了,就要被人看扁了。
“你要真想风光,到时候借点儿银子放那儿让大家看看,办完事儿再还回来不就行了,反正就咱俩的钱。”女孩儿出主意。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然你那彩礼钱要给咱干娘?”
“嗯……不用吧,干娘也不会要这钱。”
“那你干脆就去找干娘借二十两银子,我把我的钱给你,咱俩凑凑,正好就够办事的了。”
“这……这就……”男孩儿犹豫了。
“你不是想反悔吧!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女孩儿气道,“让你娶我你还扭捏上了!”
“妹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头一次结婚没经验吗。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干娘说。”男孩儿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这才对嘛。”女孩儿笑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诶。”男孩儿凑上来,在女孩儿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女孩儿一顿娇嗔。
男孩儿走出门去,熟练地搬过院子里的条凳,放在墙根儿,翻墙出去。
男孩儿左右一张望,月光倾洒下的村子一片静谧,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嘿!”他纵身一跃,像一只燕子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
男孩儿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上回家的路。
不远处的墙头上,一只黑糊糊的八爪鱼举着一只眼珠,正对准男孩儿。
第二天一大早,男孩儿来到白家大院,找白灵淼提亲事。
天时还早,大门紧闭。男孩儿提着一筐鲜笋,一筐自家产的鸡蛋,在门前来回踱步,不敢敲门。
他毕竟也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虽然在爱人面前装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实际上对于婚姻,对于未来的责任,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昨晚话说太满了……我这钱也准备齐,啥东西都还没置办,提前也没给干娘说过,干娘会不会嫌我太冒失啊……该先去找曹婶儿问问的……”男孩在门前锄着地,发愁道。
“可是现在回去怎么给红儿交代呢……我都到门口了再回去,肯定要被她笑话不算男人……该先去找曹叔商量商量……唉,我这着什么急啊……”男孩换了个方向锄地。
“要不,我今天先拜个早,探探干娘口风?对,先听听干娘喜欢什么样的女婿。之前村里结婚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来着?他们怎么给干娘说的……对,今天就当来拜晚年的,就这么定了!”
男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站在门前,将两手的礼品放在地上,伸手打算敲门。
临到敲门,他又犹豫起来。手举了半天,不敢敲下去。
“啧。”
男孩听到背后有一声嫌弃的啧声,还没回头,就感到自己屁股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
“哎哟!”男孩一把撞开了白家大院的大门。
“谁呀?”白灵淼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干娘!是我,陈富贵啊!我来给您拜年呐!”男孩儿被踹地跪在地上,赶紧叫道。
二楼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女人的笑声,接着是白灵淼的声音响起:“陈富贵啊,进来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拜年呐。”
男孩儿只好硬着头皮,捂着屁股,提着礼品,进到大堂来。
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男孩儿奇道:“怪了,外面没人啊,是谁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