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小瓜与陆平、陆展两父子在山庄十里外洒泪而别,做足了戏份。大队人马这次就不用遵守一日三十里的战时方略了,大军飞速前进直奔杨家堡。走到了半路,杨小瓜跟杨荟打了招呼,自己带着亲兵悄无声息的离开大队,直奔海边而去,当然,这队人马中也包括了一个矮壮罗圈腿的络腮胡子,正是北魏新任讨虏将军拓跋燕。
这十几个人都是一人四马,跑起来不用吝惜马力,一天就跑了百里左右。然后,来到了一座小镇,计算下路程,离莱州湾的海港也只有一天的距离了,大家牵马进了镇子,打算找个客栈修整一下。
进来一看,这个小镇好繁华呀,做买做卖,拉车担担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拓跋燕不由得赞叹道,这小小一个镇子的繁华都快赶上洛阳了。
说话间,来到了中心街道,一看街道两侧全都是饭馆儿,有两家特别突出,临街而立,都是三层小楼,远远地有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两家饭店面对面开着,一家叫登瀛楼,一家叫朋来居,门口的伙计不断的拉客人进店吃饭,显得极其热情,同时还直接贬低对门的菜式不好,不如自己家,山东人嗓门大,说着说着还捋胳膊挽袖子,颇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让外来客人看了十分的有趣。
杨小瓜问拓跋燕,“主随客便,今天我请客,你喜欢吃哪一家?”
拓跋燕站住了,定睛观瞧,只见这一边,酒楼上高高挂起一个牌匾,上书登瀛楼三个大字,这字写的龙飞凤舞,颇有书圣的风采,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的字样,让人感觉颇有深意。街对面的是朋来居,也有一个大牌子写着朋来居的字样,这书法与书圣却是不同,写的是笔画银钩,入木三分,却不知是何人的手笔,也有一行小字,写的是论语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也是文气十足。
两边看来看去,拓跋燕犯了选择困难症,站在街边不知道去哪里好。杨小瓜笑了笑,问他:“你想吃海货还是普通菜式?”
“嗯,来到青州,还是吃点海货吧,普通菜式在家里吃腻了。”
此言一出,登瀛楼的伙计听见了,他早看这一行人器宇不凡,十个人四十匹马,明显不是普通人,也就是这里,街面繁华,各色人等都有,好多商人在莱州做生意,若是在别的地方,就会被人围观了。他赶紧上来牵住了拓跋燕的马缰绳,“这位客官,您算是来着了,小店最擅长的就是各色海鲜,包您吃了喜欢。”说着不待拓跋燕回话,直接冲里面喊:“十位客官,楼上雅座请。”
拓跋燕一看,也就不再犹豫,跟着里边的迎宾进了大堂,杨小瓜使个眼色,卫士们牵马在伙计的引领下去了马厩,有一个亲兵负责看马,其余人跟着一起上楼。迎宾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眼光灵动,看来也不是俗人。这小伙子领着几个人来到楼上一个雅间坐下,开口道:“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杨小瓜笑了笑,“你把菜谱拿来吧。”打开看了看随便点了葱烧海参、芙蓉鸡片、一品豆腐、锅塌黄鱼、红烧大虾、清蒸鲍鱼、鱿鱼卷、乌鱼蛋汤,然后叫了一只烤羊腿。出门在外不敢喝酒,就叫了十五斤烙饼做主食,吩咐给楼下看马的侍卫送一只烧鸡,一张大饼,三根大葱,还有面酱外加一海碗小米粥。
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上菜。这家酒楼的每一层都接待不同的客人,一般普通的客人是大堂散座,二楼是有些身份的,三楼是贵客。他们在三楼,自然待遇也不同,上菜要快很多,不一会儿,七个碟子八个碗,摆了满满一桌。
大家跑了一天了,早就饿得饥肠辘辘,虽然说半路上也吃了干粮,但是那个东西也只能维持一下生命的基本需求,口腹之欲什么的显然是不行的。一看见菜来了,大家拿上筷子就开始战斗,拓跋燕一边吃一边呜噜呜噜地赞不绝口:“真的不错呀,这海参烧的滋味十足,哇,连豆腐都这么有味道,这家登瀛楼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十倍,这么好吃的馆子,为啥要开在这里,我在洛阳怎么就吃不到。”
“你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那些鲜卑贵族都是什么尿性,要是开在洛阳,没有个达官显贵撑腰,一个个的怕是要把店铺连皮带骨头都吞了去吧。”杨小瓜毫不犹豫的讽刺。
“扎心了老铁,我们鲜卑人都是诚实可靠小郎君,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卑鄙无耻。”拓跋燕不服气。
“你自己拍良心想想吧,我才懒得和你争论。”杨小瓜一脸不屑。
两个人正自唇枪舌剑的互相讥讽,忽然楼下乱了起来,声音嘈杂,似乎有人在争吵:“道长呀,你吃饭没关系,不给钱也没事儿,我们老板一向尊重修行人,只是现在三楼雅间有贵客,不适合您上去,麻烦您在二楼屈尊一下吧。”正是刚才领大家上楼的小二的声音。
“岂有此理,你当老道是蹭吃蹭喝的乞丐了吗?贫道有的是钱,偏要上三楼享受,难道你这店子还要狗眼看人低不成。”这个声音十分洪亮,可以说是声若洪钟,显得中气十足,最令人感到奇妙的是,声音虽然很清楚,但是并不吵人,仿佛是对着每个人耳边在说话一样。
杨小瓜心头一动,放下了筷子,对拓跋燕说,“拓跋兄少坐片刻,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说完也不等拓跋燕回话,直接转身向楼梯口走过去。
只见在二楼,有一个老道正在往这边走,小二拦着他,正在口沫横飞的解释,那个道人只是不听,执意往上走。远远地和杨小瓜对了一下脸,就指着说“那个娃娃你来评评理,这小二不让老道上楼吃饭,世上可有这个道理?”
“哈哈,道长你太谦虚了一点,如果道长你偏要上来,这个世界上恐怕能拦住你老人家的人不多吧。”杨小瓜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说道:“小二,不要拦阻了,请这位道长上来,今日他的酒我请了!”
老道也是哈哈大笑“却也瞒不过你,小二,听见没有,这个小娃娃叫我上去吃酒呢,让开吧。”
店小二也是个机灵透顶的,一看杨小瓜如此说,知道老道非比寻常,马上识趣的让开路,请老道上去,一边让一边点头哈腰的说:“道长勿怪,我也是职责所在,请上楼吧。”
老道腾腾腾走上了楼,来到小瓜的雅间,杨小瓜在门口迎着躬身一礼“杨茁有礼了,道长请上座。”
拓跋燕出身皇族,自小在宫里边打拼,也是个眉眼通透的家伙,自是知道这个老道身份特殊,一边站起来让路,一边上下打量对方。
只见此人身高在八尺开外(一米八以上),红脸膛,大胡子,头挽日月双抓髻,一身道袍却并不系扣子,坦胸露怀,手里拿着一把大团扇,虽然是老道,但是往那里一站,没有什么仙风道骨,却是充满威压之气。
拓跋燕也学着杨小瓜的样子抱拳行礼:“道长有礼了,不知道道长尊姓大名,在哪家洞府修炼?”
老道微微一笑:“你这胡儿虽有些眼力却是比这娃娃相差许多,你不识得我,这娃娃却识得,贫道复姓钟离,单名一个权字,乃是一个野修。”
拓跋燕呵呵一笑,“久仰久仰。”
“久仰个屁,你这胡儿在中原日久也学的如此虚伪。”钟离权吹胡子瞪眼道。“你且说说你久仰我什么?”
“这个吗,”拓跋燕语塞,心里想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说久仰就挨骂,杨小瓜就不被指责,难道他就比我强,认识你是谁吗。
老道似乎看出来了拓跋燕的心思,说“你这胡儿切莫心中腹诽,”转身对杨小瓜说道:“这胡儿怀疑你也是假客气,你真的是吗?”
杨小瓜微微一笑:“道长想考教我吗?道长威名如雷贯耳,纵使黄口小儿也是耳熟能详。”转过身来对拓跋燕说,“拓跋兄祖上久在大漠,可能没听说过这位道长的名声也属于正常,这位道长乃是汉末三国时大将周处的副手,周处败亡后入终南山学道,听说得到东华帝君和铁拐仙师的指引证得金丹大道,乃是八,额,八百年来少有的高士”杨小瓜说的口滑,差点把八仙说出来,想起来吕洞宾和张果老是唐朝人,此时还没出生,就赶紧把话咽了回去,憋得脸红脖子粗的,颇有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感觉。
“啊?”拓跋燕嘴巴张的比饭碗都大,快赶上血盆大口了,“三国?你的意思是说这位钟离道长已经二百多岁了?那岂不是活神仙?”
“恩恩额,差不多吧”杨小瓜点头,心里话,八仙呐,吕洞宾的师傅呀,当然是活神仙了。
“这个,这位小友有点言过其实了,贫道金丹虽成,但是尚未飞升,算不得神仙的。”钟离权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也没想到杨小瓜竟然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那么清楚,所以不自觉的把称呼从娃娃变成了小友。
“额,好吧。”拓跋燕也无语了,对于凡人来说,能活两百多岁就是神仙了,至于什么金丹啦飞升啦,那就太遥远了,说实际的自己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道长这样的贵客,我是请也请不来的,伙计,快把这些剩菜撤下去,上一坛双蒸,把你家拿手的菜式都做一道上来请钟离道长品鉴。”杨小瓜咋呼着。
“得嘞,你瞧好吧。”伙计依言去吩咐厨房了。很快,各式菜肴在桌子上堆成了小山。
钟离权也是老实不客气,抡起筷子这一通猛旋,这真是风卷残云一般,转眼之间就光剩下吃剩的骨头、甲壳和汤汁了,一坛子双蒸酒也喝了个干干净净。如果说他的年龄把拓跋燕吓了一大跳的话,他的饭量就把拓跋燕惊得飞起了。
杨小瓜却并不惊讶,他自己就是修行人,知道修行人的身体有多恐怖,虽然自己什么法术也不会(老师曾经告诉他,实际上江湖上盛传的法术绝大多数都是些障眼法,顶多算魔术,跟修行没啥关联,都是拿来蒙吃骗喝的。)
老师告诉过杨小瓜,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不能被打破,一旦打破了就不得不飞升,至于飞升过的再返回,也一样不能破规矩,所以佛祖为什么说不许门徒在人前使用神通,实际上道家也有类似的规矩,至于天主教,看看他们的老大被人钉死而不反抗就知道了。世俗间是不允许使用特殊能力和法律对抗,甚至扭转历史前进的。
钟离权把一桌子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满意的一抹嘴对杨小瓜道:“小友果然好客,你可知道老道来此何事?”
“这个我却真的不知道,”杨小瓜挠了挠头,“不知道长来找杨茁有何指教?”
“这个嘛,本来呢我听人传言说杨家出了个了不起的神童,也有人说可能是妖孽,所以过来看看你。”汉钟离一抹胡子,呵呵笑着说。
“那看完了有啥想法?”杨小瓜很好奇。
“嗯,看完了知道你不是妖孽,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应该算不上吧,我只是个普通凡人比不了您老人家一个太乙散仙。”杨小瓜赶忙谦虚。
“哦?”汉钟离又惊讶了一小下,“小友怎么知道贫道的阶位现在是个散仙?”
“额,我要是说猜的您老人家肯定是不信,其实这个嘛是家师说的。”杨小瓜冒汗了,他自以为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在古代竟然是很保密的,这让自己怎么解释,只好往老师身上推。
“我观小友佛性深厚,似乎还有些丹道的底子,不知道令师是哪位高人,能教出小友这样佛道兼修的天才来?”汉钟离的兴趣很浓厚的说。
“额,说实在话,我老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就算告诉仙师您,您也不知道他是谁。”
“果然是高人呀,真的令人心向往之。只是我看小友虽然修的是煌煌大道,但是似乎对一些常用的术法并未修习,这又是何故?”
“这个嘛,不瞒仙师,家师授业之时只传了我入门法决,言道会根据我的进度循序渐进进行指导,可是突发变故,无法再见,所以我只好自己摸索前行了。”杨小瓜想起老师来,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睛里边亮晶晶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小友师徒情深真是让人羡慕。”汉钟离看到杨小瓜的真情流露,不由得也颇为感动。“如蒙小友不弃,贫道有一些小技巧愿与小友参详,不知道小友可愿意吗?”
杨小瓜一听戏肉来了,赶忙站起来深深一揖,“如蒙仙长不弃,杨茁求之不得。”关于这个事情,老师早就说过,不要死扣着那些陈腐的规矩,只要看见厉害人物,马上去学人家的长处,对老师心里记住就好了,没必要当个牌位供着。
汉钟离也很高兴,“我道门接引分两类,一类是开山门收徒,另一类以道友身份接引代祖师授业,小友本已有师门,所以这其中利害还需要小友斟酌。”
杨小瓜又深施一礼:“家师曾经言道,不可拘泥门户之见,但凡有高明的前辈愿意指点,都应该以师礼待之,不知道杨茁是否有缘可被仙师纳入门墙?”关于这个事情,老师曾经专门说过,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不要在乎什么辈分,只要对方很厉害,就拜师,能做徒弟就绝不做师弟,除非他的师傅更厉害,要知道,师弟挨打了,师兄不一定要管,但是徒弟吃亏了,老师哪有不出头的道理。
本来呢,汉钟离知道杨小瓜有师傅是很犹豫的,毕竟门户之见这个东西自古都有,可是眼见着这个孩子底子打的真的很牢靠,绝对是根好苗子,放弃了也太可惜了,所以说出来道友身份来试探一下对方,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上道,这哪有不收的道理,忙不迭的答应“那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讲究繁文缛节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此时此地入门如何?”
就这样,以拓跋燕为见证人,杨小瓜对汉钟离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算是正式入门,本来按照规矩还有对祖师画像行礼的规矩,可是太清道人(太上老君是唐朝皇帝封的,意思是超超级太上皇的意思,南北朝的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还活着呢,所以汉钟离说,等将来位列仙班的时候再引他去兜率宫拜见祖师,现在就免了。
就这样,杨小瓜成了汉钟离的弟子,吕祖的师兄,最搞笑的是,汉钟离在给他讲了本门的戒律之后,还给他起了一个道号叫做纯阳子,让他不由得汗颜,心想:“吕祖爷呀,这个不怪我呀,谁让你生的晚呢,你师傅把名字给了我,将来你只好另起一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