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为人熟知的琵琶名曲,就傅宁玉知道的那几首,这会儿倒是还没听见,只这不熟悉的旋律,在台上那名女子的演奏下,也是格外婉转动听。
圆台之上,轻纱后头那个静坐拨弦的女子,分明只有纤指在动,可就在这源源不断的悦耳之声中,其乐却已凝为一幕幕的景,浮于一众看官眼前。
一时曲毕,当即喝彩声四起。
傅宁玉端坐其中,同样惊叹、震撼。
不一会儿,就见一婢女装束的年轻女子捧了个托盘巡桌而过,每至一桌,便有客人打赏,而那婢女每接一桌,皆蹲膝谢礼,转眼便到了傅宁玉她们这桌面前。
海棠熟门熟路,瞧着也是早有准备,从随身钱袋里摸出碎银,待到人来,抬手便将碎银放于盘中。
趁着婢女放低托盘接钱时,傅宁玉自然不会错过了解这个世界货币的机会,便也极快地朝盘中扫了一眼。
托盘之中,还放了个白釉花口大盘,打赏的物件便都在盘中,此时客人不算太多,盘里除了像海棠放进去的碎银之外,还有几个制成小号元宝形状的金锭,更让傅宁玉意外的,金银之中,还躺着两块玉佩模样的物件。
婢女巡桌完毕,便捧着盘子站回圆台前方,轻纱后头的女子此时方才起身,捧着怀里的琵琶朝看官们屈膝行礼,后又重新坐下,手上一动,当即又有另一番景象的乐曲自其指间流淌而出。
这一曲明显与刚才的又是不同。
若说前一首是山间行走静谧悠然,那此时这曲,便有着截然不同的凌厉与悲壮,越听到后面,越发让人觉着好似亲临战场,正目睹陷阵将士来回冲杀,视死如归。
琵琶这种乐器的天然音色,在演绎战争类旋律曲目时,的确有优势加持,但此刻这位乐师的演奏,绝对是锦上添花。
又一曲毕,依然是喝彩声四起,傅宁玉却早已掩面落泪起来。
海棠在边上瞧着吓了一跳,赶忙贴近低声发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傅宁玉只摇着头,却不说话。
早在刚才第二首曲子一起,上官婉儿已经不由自主地挪到傅宁玉身旁,至到曲毕,她几乎整个人都快埋进傅宁玉怀里了,这会儿见姐姐分明在哭,才说了一句:“姐姐,婉儿听着害怕。”
待将眼泪拭干,傅宁玉终于放下掩面的帕子。
.
第二首曲子演奏完,台上的乐师便将手里的琵琶重新交到旁边的婢女手中,自己起身朝看客行礼之后,便走下台子,转了个方向,拐进了台子后方去了。
傅宁玉一时奇怪道:“怎的这首不找打赏便走了?”
海棠答:“小姐不知,此乃东家的规矩,乐师都只奏两首,求一回赏。”
“乐师每日就只演奏两首便罢?”
“白天是这样的。”
“晚间又是怎么个说法?”
“这家酒楼,通常乐师演奏分日夜两场,白天大概都是这个时候,都是两首。到了晚间,除了循例演奏,便是照着客人要求演奏的。”
“这是没有宵禁?”
“还真别说,自我懂事起,便未曾听过我大齐有宵禁之说,但以前我娘说过,纵是宵禁,也是三更后的事,更别说如今世事太平,像酒楼饭馆这些,有的都还开到二更天呢。”
“那这家晚市几点开始?乐师几点登台?”
“除了最大那家,其余的未到日落便开始迎客,乐师嘛,乐师都是戊时之后才到。”
傅宁玉听到这里,觉着听出点门道,便再问:“听你这般说,似乎最大的那家,竟是连规矩都是独立开去的?”
海棠点头称是。
“那方才那位乐师,若是想见,可行?”
海棠好奇道:“小姐想见刚才台上那位?”
“可行?”
“这——这我倒是不知。当真要见?”海棠迟疑道。
“怎么?”
海棠又摇摇头,倒是起身走到外边,打听了一番再回来。
见状傅宁玉便问“如何”。
“小姐,我问了这店里小厮,说像这种乐师,一般这家结束,便会去往别处,若是要见,至少也得提前一日先交待下来。”
傅宁玉自然知晓这里头的意思,人家已经约好了时间去干活,突然被横插一杆打乱了行程,在这个世界里无异于断了生路,便也点头称是。
海棠倒也热心,继续问道:“小姐为何想见她?”
“方才听她演奏,有所触动,便想着一见,却是我唐突了。”
海棠听了一想,转念答道:“这个好办,待我去交待这里柜上,请她上门,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