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都被人碾成了两半,煮出来的甜汤甚是浓稠,云暮细细搅拌,最后挑出了一粒还算完整的红豆。
只是这个红豆与寻常红豆有些不同,即便是长久熬煮,也依旧能看出下半部分的黑色,云暮将此物递给院使。
“皇上,此物名为相思子,含有剧毒,若人误食,轻则中毒,重则丧命。”
院使话间,云暮尝了一小口甜汤,但很快又吐了出来,又漱了口才道:“甜汤里还被人加了夹竹桃的汁液,为了掩盖苦涩之味,只能往甜汤里多加糖。”
贵妃小声抽泣:“皇上,臣妾只吃了一小口的红豆汤就见红,若是将那一整碗都吃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梁文帝怒上心头,“黄如海,去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竟敢残害龙嗣!”
验出了毒后,云暮站到一边,任由院使解释,只要得了毒物,解毒对太医来说不是问题。
院使才将两者之毒说清,门外传来一声惊呼:“三殿下,您慢些。”
三皇子梁承熙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母妃!您没事吧?”
才扭头就看见寝殿里站了不少人,他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对着三人行礼后,忙单膝跪在脚踏上:“听说有人下毒戕害母妃,父皇,您一定不要放过此人!”
苦涩的药被人端来,三皇子接过,一勺一勺喂给贵妃,母子情深,不外如是。
夹竹桃有毒,宫中早早将其砍了去,只剩玉春堂附近的几棵。很快,黄如海就带着罪魁祸首和证人来了长乐宫。
“皇上,奴才查了,只有许嫔今日去过玉春堂,还折了一枝夹竹桃回去,但奴才带人去时,只剩下这些。”
一个小太监捧着几片叶子到了梁文帝面前:“等奴才去时,许嫔宫里只剩这一点。又在许嫔的梳妆盒里找到了这些。”
黄如海手一摊,一捧红中带黑的相思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反倒是太医指着那些东西激动说道:“皇上,就是这些!”
惹得云暮看了他好几眼。
梁文帝冷声问:“许嫔,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前些时日,梁文帝日日宠幸许嫔,不过半年,便将膝下无子的她从官女子封到了嫔位,若来日怀上龙胎,妃位于她,唾手可得,梁文帝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许嫔恨恨地盯着贵妃,“没有,这些都是妾身做的,只恨没能将这个毒妇毒死。”
她做这些事根本没有隐瞒,被人查出不过是迟早的事。
梁文帝失望地看着她:“为何?你就这般嫉妒贵妃怀有身孕?”
许嫔大笑起来,眼角沁出了泪水:“皇上,若不是这个贱妇在冬日将妾身推入湖中,妾身怎会被冻坏了身体?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抚了抚平坦的腹部,又哭又笑,宛若疯癫:“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提起那事,梁文帝的眼中终于起了波澜,“当日人多,你脚边还有石头,这才在慌乱中跌入湖中,怎能把此事怪在贵妃头上?”
许嫔含着泪说道:“皇上,当日确实有一双手将妾身推入湖中,您怎么就偏信她一人?”
梁文帝此刻再也没了耐心,“许嫔毒害贵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许嫔呵呵地笑了几声,怨毒地盯着贵妃,任由太监将她拖出去。
云暮虽不清楚她们的恩怨,但她总觉得下毒一事没有这么简单。
贵妃勾着梁文帝的衣袖,撒娇道:“皇上,此事有一就有二,臣妾实在是害怕,不如你就应了先前之话吧。”
而这一次,梁文帝并没有直接拒绝,“容朕想想。”
坦房外,一个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暮身后。
“贵妃和许氏有什么恩怨?”
小太监解释道:“先前许氏在生日宴上不小心跌落湖中,当时正值冬日,许氏又来了小日子,于是就被冻出了小毛病,太医说此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云暮奇道:“那时许氏正得宠,皇上不查?”
“查了,但那蛇突然出现,主子们都吓作一团,慌乱间的推搡也实属正常,什么都没查出,许氏也因为一味地攀扯贵妃才失了宠,最近才复宠。”
小太监想起一事,低声道:“大人,自从贵妃有孕以来,许氏隔三差五就给她送吃食,听说今日那道甜汤便是许氏送去长乐宫的。”
云暮眉尾一挑,贵妃方才为何不说?
……
后半夜,沈聿明被呼啸的狂风吵醒,他披上外衣站在窗边,心中焦急万分,想到云暮所说的时间,心才定了半分。
左右也睡不着,于是将灯挑亮,拿起一本治水的书看了起来。
卯时五刻,鸡鸣声准时响起,而沥城的天却还是灰蒙蒙一片,在外行走都要打上灯笼。
沈聿明再也坐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犹豫了片刻,提起灯笼往知府的家中走去。
接近辰时时,天空突然飘起细雨,谁也不敢再拖,决定调取沥城的大半守卫,将王家村的人都逼至漓县。
见守卫拔剑,王家村那些胆小之辈纷纷拿着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放置在木板车上,摇摇晃晃地推着前行。
照着这个速度,怕是洪水来了他们都没走出一里地,沈聿明大声道:“只准带些衣物和银钱。”
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喊道:“还有两日,怎么来不及?难不成王爷你是想让咱们花大价钱买你的粮?”
这些是他们辛苦半年种出来的,怎能说丢就丢?只要都把米粮拿上,他们就不信沈聿明能把人全杀了。
存了这种心理,那些人是越拿越多,木板车上的东西垒得比人还高,他们恨不得将木梁土砖都搬到车上。
雨势越来越大,即便带着斗笠,雨水还是打湿了沈聿明的衣裳,雨越下越大,也不知洪水何时会来,他压着怒气,说道:“本王再说一次,除去一些银钱和衣物,其余东西都不许拿,到时本王会派人搭棚施粥。”
王家村的族长示意村民继续搬,他则走到沈聿明面前,说道:“王爷,这些粮就是大伙的命啊,就算是要走,咱也得把这些粮带上不是,否则到秋日如何交得起田税?”
“若您通融通融,免了王家村的田税,小人一声令下,他们保证只拿衣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