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儿,雨势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桥上开始陆续有行人走过,他们看到全身湿漉漉、神情专注地站在雨中的范无咎,纷纷投来好奇而怪异的目光。
但范无咎对此毫不在意,他的心思全都放在等待谢必安这件事上。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妻子缓缓走上桥。
男子手中高举着一把雨伞,尽量为妻子遮挡风雨。
当他们与范无咎擦肩而过,年轻男子看到范无咎身上的捕役服时,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身旁温柔娴静的妻子,轻声道:“菁菁,我跟你说,之前我过来接你的时候,这雨下得太大了,我就在前面那条街找了个地方躲会儿雨。
没想到,看到了一名捕役正在抓捕犯人......”
这时,耳力灵敏的范无咎,身形一闪,瞬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见他面色凝重,急切地出声打断了男子的话语,询问道:“那个犯人是不是长这样?”
一边说着,范无咎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已经湿透了的纸张,迅速打开,递到男子面前。
男子冷不丁被这么一拦,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怯生生地看了看那张纸上模糊不清的画像,先是摇了摇头,又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有......有点像吧,但当时隔得太远了,我......我实在没看清。”
范无咎眉头微皱,接着追问道:“那那名捕役是不是看起来年纪轻轻,长得颇为清俊?!”
听到这话,男子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应声道:“没错没错,确实长得挺不错的。”
范无咎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线希望之光。
他迫不及待地向前一步,焦急地追问道:“那,最后怎么样了?”
男子被范无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连忙回应道:“那位官爷成功抓到人后,一刻也没有耽搁,直接押着犯人朝县衙的方向,快步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范无咎先是微微一怔,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了原地。
但仅仅只是一瞬,他迅速回过神来,嘴唇轻动,低声向男子道了一声谢,让开了路。
见状,男子小心地松了口气,带着妻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而范无咎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恍恍惚惚。
只见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朝着桥边缓缓走去,每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此时的范无咎,非常清楚谢必安的打算,可失去了安哥,这世间于他而言已再无半点留恋之处。
他又如何能够心甘情愿独自一人苟活于世呢?!
就在他浑浑噩噩之际,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桥下那湍急奔腾的河道之上。
刹那间,昨晚班头所说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除非你们当中有人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又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范无咎混沌的思维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渐渐地,一个念头开始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或许只要自己选择结束生命,就能保护好安哥,将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
如此这般地思索着,范无咎缓缓垂下头颅,目光凝视着那汹涌翻腾、水花四溅的河水。
他的内心如同这湍急的水流一般,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紧接着,他迈开大步,急匆匆地朝着城南的那家书铺赶去。
到达目的地之后,范无咎毫不犹豫地掏出身上的银钱,从店家那里租借了纸笔。
范无咎在书铺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席地而坐。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提起笔来,饱蘸浓墨。
【必安如唔,吾与卿相识一月有余,忆昔,吾识之贸然,自与卿一见,深感因缘,情难自禁……今吾心已决,望卿珍重,阴阳相隔,两地茫然,虽诀别,情永存。
无咎 绝笔】
(文采有限,就这样吧【捂脸】)
每一个字都仿佛倾注了他的心血和情感,力透纸背。
写完信后,范无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叠好,用准备好的油纸包裹严实。
接着,他返回岸边,移步至榕树下。
只见他弯下腰,轻轻地把包裹着信件的油纸放到树下,脱下那双已经略显破旧的布鞋,稳稳地压在油纸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范无咎再次抬起头,望了一眼眼前奔腾不息的河流,脸上闪过一丝决然。
他一步一步走向河岸边,脚下的道路满是泥泞。
原本洁白如雪的长袜很快便被溅起的泥水所沾染,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原有的纯净之色,变得污浊不堪。
然而,范无咎对此毫不在意,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唯一的念头。
范无咎走到了河边,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分退缩,纵身一跃,径直跳入了那寒冷刺骨的河水中。
入水后的瞬间,范无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紧紧包围,不断拖拽着他向水底沉去。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挣扎,而是任由身体慢慢下沉。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范无咎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仅仅片刻,范无咎便沉入了那无尽的冰冷河底,意识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