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桑泉阿哥?”
桑枝跟随父母离开桑家庄时也就六岁的年纪,许多记忆其实都有些模糊了。
就比如桑泉,他是桑绵绵的兄长,桑枝记忆里对方很早就跟随庄子里的人去封丘打猎了,是从不来不屑跟他们这些小孩子玩在一起的。
桑泉围着他转了两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竟然还活着?”
“我没记错,你跟着白术阿叔离开庄子已经有快两年了吧?”
而且大概一年多前,庄子上有人去封丘时碰见过桑枝,他听说白术阿叔和婶子都已经没了,桑枝也被絜钩抓伤了腿,才几岁的崽子一个人躲在地洞里,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大家听说了这个消息,除了叹息一声,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事关整个庄子的存亡,谁也不敢主动提出让桑枝回来,后来大家就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但偶尔经过封丘那栋茅草屋时,大家都会悄不做声地在附近留下一些食物。
当然,没人敢去见桑枝,怕桑枝会哀求他们,也怕自己狠不下心来。
桑泉没想到,桑枝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崽子,竟然能在封丘活这么久。
他有点高兴,也有点好奇,桑枝看起来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
“有两年多了。”
桑枝难掩兴奋地说:“我们发现了解毒的办法,我本来回来是相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的……”
想到桑家庄那些尸体,他刚刚涨起来的情绪又逐渐低落下去:“但我回了庄子,发现大家都死了。”
他不解地看向桑泉:“庄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之前不是中了毒的都要离开庄子吗?”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住庄子,可死在庄子里的族人,绝大多数都是中毒而死。
提起桑家庄,桑泉的神色也有些暗淡。
不过他到底比桑枝年长,为人处事更加稳重一些。
他并没有着急给疑惑的小崽解答疑惑,也没有因为听说可以解毒就欣喜若狂,而是警惕地看向许陵光:“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桑枝在一起?”
许陵光还没开口,就听桑枝抢答道:“他叫许陵光,是从封丘外面来的人。虽然和我们不一样,长得也有些丑,但是人不坏的。就是他救了我,解毒的办法也是他发现的。”
桑枝生怕他不相信,还把自己的裤腿拉起来,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伤腿展示给他看:“你看,真的已经好了。”
桑泉原本还想多盘问几句,但是看见他腿上的伤痕之后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桑枝腿上的疤痕。
伤口已经痊愈了,但是伤疤还没有完全消失,可以看见一条贯穿整条小腿的伤疤,以及还有些皱巴巴并不光滑的皮肤。
“真的好了?”
桑泉喃喃,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也变得热切起来:“怎么治好的?”
桑枝这才将在封丘的发现说给他听。
他到底年纪小,虽然很多东西知道,但表述得没有那么清楚明白,许陵光就在一旁给他做补充。
桑泉听完,忽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们说的那个白色树根,我听祭司阿伯说过的。”
“那就是封丘之神。”
许陵光神色微动:“封丘之神到底是什么?”
桑泉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都是阿伯喝醉了酒说的醉话,他说很早之前封丘是受到神灵庇佑的,但后来似乎是族人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神灵,神灵就消失了。”
“他当时还醉醺醺地让我每次去封丘的时候多留意有没有白色的树根,如果有一定要告诉他。但是后来他酒醒之后去问他,他又不承认了,说只是说的醉话,让我别当真。”
可现在听桑枝的话,封丘之神分明还在,也可以解除族人身上的絜钩毒,祭司为什么却不告诉族人?
“族中其他人从来没有提起过封丘之神吗?”
桑泉摇头:“从来没听说过。”他神情有些苦涩:“如果大家知道,也不至于在庄子里等死。”
话题又回到了桑家庄上。
“桑家庄到底是怎么回事?”许陵光问。
“就在三个多月前,那些絜钩忽然出了封丘,闯进了庄子。”
桑泉深吸一口气,说起了桑家庄那场劫难:“当时正是傍晚,大家都已经准备休息了,那些絜钩从前从没有出过封丘,庄子也就从来没有防备过。”
毫无防备之下,整个庄子就这么遭遇了灭顶之灾。
“青壮年都几乎都当场战死了,剩下的族人也都受了伤,身染剧毒。”
要不是许陵光问起,桑泉几乎不愿意回忆那段时间:“族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族长担心庄子里仅剩的没有中毒的幼崽也会不小心染毒,就让我和桑水带着这些小崽躲到了这里来,然后安排了族人定期给我们送食物。”
“一开始每隔三日就会有族人送吃的来,每次我们问起庄子上的情况,他们都说还好。”
“大概半个月前,已经没人来了。我担心庄子上的情况,就让桑水看着幼崽们,自己回去查看。”
然后就看见了庄子里的惨状。
他强忍着悲痛回去,原本想是和桑水商量对策,庄子没了,他们得想办法安葬族人,还要寻找食物,他们可以忍饥挨饿,但是崽子们还小,没法跟他们一起吃苦。
“谁知道我回去时,絜钩悄悄跟在我后面,发现了我们的藏身处。”
在那之前,他虽然早就见过过絜钩的狡猾,却从不知道絜钩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两个少年加上几个小崽,对上虎视眈眈的絜钩,结果自然不会太好。
“桑水死了,我也受了伤,勉强只护住了这一个。”
桑泉伸手摸了摸桑枝怀里懵懂的小崽,强忍着哽咽说:“我本来还想,再过两天就带上他们回庄子。”
如果注定要死,不如和自己的族人们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