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院子,实在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后,我便又扶着腰进房间了。
夜里困顿感总是来的比以往更突然,坐在床沿上没一会儿,我就有些打盹了。
但因为没有感觉到冷,再加上这个姿势也不算太难受,索性头一歪,身子一靠,彻底就倚在床边檐上睡着了。
宫城内,嬴政回到房间歇息后,翻找出床底下的那个小木盒,打开之后,那珍珠簪子和一张布条就安静的躺着。
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写下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床底的,不过看着上面的字迹,他也能估计出来大概快十年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簪子从木盒内取出,时间并没有给这枚雪白的珠子刻下任何印记,但是避免不了的,边边角角会染上些灰尘。
这也足以证明,很长时间将它放进来的主人并没有再仔细敲过它。
手心里传来丝丝凉意,嬴政的脑海里回想着这两天和我的对话,可他并没有任何记忆。
他决定再仔细回想一下在赵国的经历,好像比之前记起来的要多了些。
但是总有种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迷离感。
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位少女,出现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她会关心自己,并且也预言似的说了自己不好好调养会落下腿疾……
她会给自己疗伤,会因为自己被责罚而心疼的落泪,泪珠好像和掌心里的一样凉,滴到了自己的背上……
她陪自己去买了回国的衣服,作为谢礼,自己送了她一支珍珠簪子,和手里的这支好像……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
但他总觉得那张脸是模糊的,声音也是模糊的,笑起来有着浅浅的梨涡……
那种令自己疼痛欲裂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每当他想起和这如梦境一般的少女所发生的事情时,每当他想看清少女的脸庞,或是想听清她的声音时,自己的头总是会不合时宜的又疼又晕。
但宫医寻脉之后也只是说劳累过度伤了神,可他总觉得自己是病了。
“咣当——”
木盒落地,发出不算清脆的沉闷声,他好像看清了那个一直处于模糊之中,令自己想起就头疼的脸庞,竟然和这两天被抓回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扶着眩晕感减轻的头,嬴政轻轻晃了晃脑袋,坐在了床上。
他又不由得想起,难怪自己在看到她脖颈受伤时,会有些慌张,并且一脸严肃的责罚了自己在宫中唯一信得过的人——李信。
亦或是,将她放进牢房内,自己还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她,他以为是刺客未除,心里的那根刺拔不出。
便下了朝前去牢房,当发现躺在牢房内的女人是在装睡后,当和她对视上双眼时,自己的心跳居然像是做了坏事一般跳的飞快。
再或者是,自己听到她不想出宫的回答后,居然还会有一丝的期待,明明嘴上说着“随你”,却还是派自己的人秘密送去了自己的偏所。
讨厌让她住在别人住过的房间里,便将她放在了从未有人进入过的自己的房内。
并且命人替她换了衣服,害怕她醒来会饿,也在桌上准备了糕点。
可这一切都不符合嬴政的做事风格,他自认为,自己从未关心过别人,也从奢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关心。
但当想起那梦境中在赵国同为质子的自己,心底却会有嫉妒嘲讽之意。
本来他还可以继续想下去,然后让冰冷的心再次把自己包裹起来,不去沾染些会让自己被人拿捏住的感情。
但他突然想到,住在偏所的女人好像还没有上过药,婢女给她换衣服的时候,自己就站在一旁盯着。
像看着一件物品一样,眼底没有任何情欲,只是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上青一片紫一片,或者有的地方皮肉有些外翻,表面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看上去很是糊弄。
他讨厌,那样的肌肤要是留下了疤痕,他一定会很讨厌。
所以,他将木盒和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好后,便在月色笼罩下出宫了。
因为李信受罚的事情在宫内被传开了,他只是对赵宦官敷衍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按照往日,赵宦官定是不听,但眼下是敏感时期,谁也不敢往天子身边凑。
嬴政跑去自己的私人药房取了药,又唤人取了轿子,一路上,轿夫们的步伐十分沉稳小心,但他总觉得轿子颠的自己七上八下的,一口气都要喘上个两三回。
就连攥着药膏盒的手,都沁出了微微的细汗,就那样贴着盒盖,变得有些黏腻滑手。
轿子停下后,轿夫们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从轿中出来的天子,此时他们趴在地上趴的越紧,自己的小命可能就会多活几天。
明明是回自己的住所,居然还有种私闯民宅的罪恶感。就连推开房门的手都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可能的确劳累过度了。
进屋后,就看见那个倚靠在床沿上睡着的人,一旦梦中的记忆被确认,那种笃定的感觉只会被无限放大。
就如此刻,他望着熟睡的脸庞,竟会觉得有些可爱,好像这个场景他曾经也期待过。
推开门,就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卸下一身盔甲。
可惜熟睡的人并不知晓。
就连自己啥时候进的被窝都不知道。
在睡梦中,我被人轻轻捏住了肩膀,软绵绵的翻了一个身子,褪去外衣后,雪白的肌肤被挂了红一片紫一片的印子。
嬴政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昏暗不明的情欲,从耳根泛起的红一直爬到脸颊两侧,就连手指都有些微烫。
染上我的伤口处,中和了药膏的凉,我竟没有觉得不舒服。
但他却还是故作傲娇的对我说“本天子亲自给你疗伤,你就偷着乐吧。”
不过我睡的熟,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好像也害怕让我知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君主,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吧。
临走时,他在我的肩膀头烙下一点炽热,眼底宠溺无比,温柔无限,语气也是软绵绵的。
他说“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