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生有两个儿子。
宫人分别称其为大公子和二公子。
大公子扶苏虽年幼时没有母亲父亲的疼爱,但自赐名之后,和嬴政的关系渐渐回暖,深受嬴政的重视。
又因为扶苏为人性格很是谦虚,脸上也不是嬴政那般冷冰冰,一双杏仁一般的桃花眼总是让人觉得十分温柔。
扶苏同别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十分轻柔的,那双眼睛看着对方,像是鼓励,或是尊重。
丝毫没有年幼孤立无援而对这个世界产生怨恨。
让每一个和他接触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十分高。
扶苏性格温和谦虚,嬴政一开始也担忧把朝政交于之他后,会不会出现臣子反掌权的情况。
他试着让扶苏接管一些朝政的无关琐事,想看看他对待朝政一事,是否也是这样柔声和煦,震慑不住。
好在扶苏在处理朝政上虽然方式要比嬴政柔和些,即使想挑毛病,一旦看见他那双好像带笑的眼睛。
是和嬴政完全不同的气场,以为是个软柿子,却以德服人,逻辑紧密,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炎热的夏日,本来就热的要命,被带着干燥热气的风一吹,解了暑气。
你还能怨风的不是?
与扶苏相比,胡亥自生下就在一个不稳定的母亲身边长大。
情绪,性格简直是扶苏的另一个极端。
虽心性不坏,但一直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哥哥有的,自己也必须有,而且只能比哥哥好,不能比哥哥差。
他俩的关系从一开始真的是这样不可调和的吗?
并不是。
胡亥在记事之后,有一次在宫内玩着竹球,竹球太大,小孩子跑起来小腿小手的,像是被球戏弄了一样。
跑了没一会儿,小胡亥小脸通红,喘着气,看着丝毫没打算停下的球,眼尾明显的红了。
气鼓鼓的撅起嘴巴,站在原地,两只小手握成拳,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气傻了。
身子就那样微微颤抖着,眼睛死死盯着球不说话。
球突然停下了。
是一个人的手掌攀上,不是用脚让球停下。
小胡亥的眼睛“唰——”的一下睁的老大,两只小手抬起,他的小脚不受控制的往前了几步。
却因为拿球的人是一个陌生人,使得他又怯怯的停下了脚步。
扶苏自然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些不喜他的大臣们没少拿这些做文章。
想要让他温柔的面具撕下,露出人性最根本,最贪婪的一幕。
却不知温柔是他的底色,他也并不想去争抢什么东西。
因为如今的他和曾经只有赵宦官一人照顾的他相比,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他对自己当前拥有的一切很满意。
如果父亲将这秦朝给了眼前还未成年的小孩,他也会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辅助好他。
只因为眼前的秦朝,是父亲和无数人筑起的家园。
扶苏往前迈着步子,小胡亥咿咿呀呀的,既害怕又期待,小腿出于本能的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往后退了几步。
却在被绊了一下后,彻底老实了,待在原地就像僵住了一样。
扶苏没敢走得太近,离小胡亥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蹲了下来,把竹球放在地上,用手轻轻推了推竹球稳稳当当的碰到了小胡亥的小脚,然后乖乖的停下了。
像是扶苏施展了什么魔法一样,小胡亥眼睛睁的大大的,亮亮的,他吸了吸鼻涕,对上扶苏的眼睛。
是一双很温柔,正看着他笑的眼睛。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和鼓励,他立刻扯着嘴巴憨憨的笑。
小孩子最单纯的感情,让他对眼前的这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好感。
后来又长了几岁,他知道当初给自己捡球的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他带着稚气的声音,对着扶苏大老远的招呼,一声声的哥哥,把扶苏的耳朵都喊红了。
这是完全区别于父子之间别样的亲情。
让扶苏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
取而代之的,是胡亥被胡姬责罚幽禁了一周。
因为胡亥和扶苏是竞争关系,兄弟之间的和睦可亲是绝对不能存在的。
后来兄弟俩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裂痕,却在胡姬一次又一次严厉的责罚中,胡亥不得不远离扶苏。
赵宦官死后,站在扶苏身后唯一的靠山就只有嬴政。
曾经几个试图独揽大权的宦官被扶苏看穿了心思,并严厉指责后,仍不知悔改。
后来扶苏只好动用朝玺,贬低他们的官称,又将一年的俸禄削减一半。
本以为他们会重新做人,但他们却很显然一直对扶苏怀恨在心。
胡姬常年的情绪不稳定,又极其敏感胡亥和扶苏的关系,那些大臣趁虚而入,在胡亥耳边游说。
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正是价值观养成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胡亥看到扶苏,眼睛里不再是对兄长的友善和敬佩。
而是怨恨,和委屈的前后矛盾。
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成为我的哥哥?
又或者,为什么我不是你的亲弟弟。
公元前210年1月27日,是嬴政四十九岁的生日。
举国上下,都为了庆祝伟大始皇帝的生日,再加上今年过年较晚,两件事情正好撞在了一起。
街上的装饰比过往几年还要喜庆繁华。
嬴政站在修缮后的咸阳宫的城墙上,这里是整个咸阳最繁华,最中心,最热闹的位置。
他看着街上近近远远的红色装饰物,和街上人们喜庆祥和的交谈声。
耳朵边突然想起一句“生日快乐。”
明明眼前的生日和曾经十八岁时的自己比起来,繁华的不行。
况且,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胆怯的人,还没有要统一六国的雄心壮志。
可那也是他一生最难忘的生日。
初恋,初吻,初心,好像在自己十八岁那年尽数实现。
他的暗恋在前十八年只敢偷偷摸摸,甚至连光明正大的吃醋都不敢。
可在自己的十八岁,他得到了心爱之人的回应,以及对自己的祝福。
可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她的祝福了。
过往如云烟,消散的太快。
他的脑子里始终记得她年纪最美好的几年,和自己如今年老色衰相比,更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般不敢肖想了。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背,曾经情动时,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不知道多少次让她呻吟难耐。
曾经能一只手握过她腰的健壮手掌,如今也变得干巴丑陋,吸引不了她了。
他曾说过,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
都会等你回来。
可如今誓言太久,变成了快要碎成渣的陈年旧布,除他这个当事人之外,好像再无人在意。
年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年纪大了倒是有一个好处。
装不下像年轻时一样多的心事了。
所以曾经在他看来一天就能忙完的事情,如今就像变成了一座山,让他的每一天都很忙碌。
伤心的时间自然也少了。
他曾问过她,最想让自己陪她做的事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