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南下,本来就没想着要速胜。
让两淮之地的百姓,更多的知道自己的方针,才是最关键的。
从军事力量来说,南方不值一提,可是如何建立起有效的统治,才是关键。
就好像开疆拓土,也看打下来了能不能守住,或者说有没有完成既定的战争目标。
把敌人消灭了,要么就是能将地盘守住,消化,变成自己的地盘。
要么就是消灭有威胁的对手,让自己原本的地盘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受到压力。
完成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才算是完成了一场正确的战争。
如果光打,打完了回来,劳民伤财还没有好处,那就是瞎打。
好战必危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看来,张横的前军很好的完成了这样的目标。
赵谌的大军到来之后,进入的是一个已经开始变得井井有条的淮阴。
清查附逆,和当地士绅谈话,丈量土地。
这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完成。
十几家明确附逆的士绅家里都被抄家——大宋确实不杀士大夫,可是那是政见上不杀,十恶中的罪名,杀了也没什么话好说。
起兵对抗朝廷的大军,任何时候都是谋反,同时阻挡赵谌大军南下平叛,属于无礼对待君王的使者,属于大不敬。
十恶犯了两条,当然得连根拔起。
不过赵谌并没有想要抄家灭门。
抄家是要抄家的,谋反大罪从来都是抄家,不过赵谌并不想要把他们都灭门,这些家族除了参与到叛军中的主犯被押送京师准备秋后处斩之外,家族的男丁全部打包送去开矿,开矿五年后才能获得自由身,而妇女儿童老弱则是分别处理,妇女有娘家的带着孩子回娘家,本家的女子出嫁的不牵涉,没出嫁的分一块田地自己过,老人不牵涉其中。
基本上就是拆分了,但是杀人不多。
财产发放一部分,其他充公。
田地允许按照家族留下的人头保留一部分田地,其他田地充公,分给无地农民。
其他没有附逆的家族,田产则是被重新丈量,朝廷派来了大量学会了初级算术的官吏来清理田地。
同时因为很多吏员家里都被牵涉进去,这些吏员也都被免职,因为本地出现了大量的吏员空缺,所以将会在楚州被全部打下来之后,举行一次科举,重新选拔吏员出来。
附逆的拆家,没附逆的清理田地,建立皇庄,选拔吏员。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来之后,本地基本上就算是搞定了。
“以后我们打下来的地盘,都以此办理。”赵谌对岳飞道。
岳飞领命而去。
“依此办理的话,分到田地的百姓,会全心全意的站在朝廷这一边,而当地的士绅在我们的兵锋之下,也不敢多说什么,等到无地百姓和佃户拥有自己的土地之后,朝廷对这一片的掌握,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宗泽摸着胡子感叹着,他虽然也是文官,可是在地方执政的时候从来都是抑制豪强的,所以对赵谌的做法相当的赞同。
“宗公久在地方,自然清楚各地之弊。本太子这次南下,就是为了让南方也像河北三路那样,有更多的自耕农,他们才是国家的脊梁。士绅想要赚钱,可以在商业上多想办法,无需从农民手里去抢地。”赵谌道。
“无田则失民,失民则失国。我大宋之前不抑兼并,是因为五代以来,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抛荒的地方,如果抑制兼并的话,很多土地没法得到开垦,反而对国家不利。然而承平百余年,民间人口增长极快,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国家也迟早会出问题。”宗泽叹息道。
“正是如此。人有贤有愚,就算一开始让所有人都公平的获得土地,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土地总是会向一部分人手里集中,这是不可阻挡的趋势。只有土地掌握在国家手里,才能让普通百姓始终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所以本太子打算对朝廷提议,成立收田所,不强制,然而如果有百姓因为贫苦想要卖出田地,就只能卖给收田所成为公田,最终将所有的土地都掌握在国家手里。”赵谌道。
宗泽大吃一惊:“太子,这很容易就形成取乱之道……”
“我知道,所以不会强制推行,而是只将某处作为试点,同时加大商业的投入,让士绅们知道,土地的那点产出,并不足以让他们变得豪富,商业上的获得才是长久的。”赵谌笑道。
听到赵谌这样说,宗泽才算是放下了心,这位太子虽然总是推行新制度,可是从来都是缓缓而行,既然他知道这种事情的敏感之处,那么就一定不会闹得那么大。
“接下来就是要先拿下整个楚州,黄善潜既然敢抵抗朝廷大军,那么在他叛军中士绅子弟也不少,要快,免得这些家伙见势不妙就跑了。”赵谌最后道。
南下的出兵战略是早就计算好了的,过江之后,赵谌的新军将会分成三股,王德率领游奕军迅速南下,去攻占楚州的核心宝应,张横的水军也分成两路,一路支援王德,另外一路则是沿着洪泽湖去打盱眙,同时岳飞率领背嵬军也去打盱眙,两路各自有五千人,赵谌则是率领大军坐镇淮阴,同时派兵横向扫荡盐城一带。
“海上方面……”宗泽提醒了赵谌一句。
“我们的海军也在海上呢,朱缅那些私兵敢上岸的话,我的士兵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打垮他们。”赵谌冷笑道。
事实上,朱缅的私兵,确实没什么能力对赵谌的大军形成骚扰。
虽然他们还有数十艘大船,两万水军,然而在海上碰到张荣的船队的时候,他们乖乖的就退却了。
毕竟之前有两艘神舟的时候都打不过张荣的海军,现在那两艘已经改建过的神舟就在张荣那里,他们凭什么和张荣的海军对抗?
在楚州已经被赵谌占据的情况下,海州和涟水军的地方官只能乖乖投降,任凭朝廷的官员开始在这两个地方重新清丈土地。
他们的希望,都在黄善潜那里,黄善潜手里还有两万兵,如果能在宝应抵挡赵谌的大军的话,那么还有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