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受控地想起韦映雪的话。
她的话有时叫人听着可笑,有些话却直戳人心。
便如韦映雪所说,他正值壮年,正是在外拼搏时,官场、生意场上,哪一样不用钱?他母亲何时在意过他?
反倒处处拖他的后腿,若不是母亲去告状,他又怎会去到养济院那种地方?
他心头恨意翻涌。
趁着夜色朝着东院方向走去。
他是不想盗窃,可与这次的机会比起来,母亲金子被盗又如何?
是母亲对他不仁不义在先。
次日一早。
韦映璇是辰时起的,齐妈妈知晓她今日要出城,早早过来当差。
韦映璇便和齐妈妈说昨日的事。
齐妈妈道:“奴婢知晓了,您放心,伏虎他们几个一直在暗处轮流值着的,韦映雪做任何事都瞒不过咱们的眼睛。”
“王家的马车再有约莫半个时辰就过来了。您想好了没有?可要带远少爷?”
昨日王夫人差人过来,请她带上远哥儿。
韦映璇想了想道:“带上吧,他好些天未出过城了,最近学里学业重,他精神倦怠,人不活泛,眼睛总笼罩一层疲倦。齐妈妈,你现在就去书院帮远哥儿告个假,就说今日随我出城办事,顺便把他接回来。”
书院卯时便上课,远哥儿这时候已去了一个多时辰。
齐妈妈去告假,先到书院门口和守门的小厮说因由,不想竟碰上峰哥儿。
他许是去如厕,人正好经过院子。
齐妈妈余光扫他一眼,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飞快奔走了。
齐妈妈不便进书院里,门房小厮跑进去请刘夫子。
她还未见到刘夫子出来,远哥儿就先跑出来了。
看见齐妈妈,他眼睛弯着,眉梢都是笑意,“母亲竟要带我一起去踏青吗?太好了,夫子也准了我的假!”
齐妈妈想来是方才小厮进去请示刘夫子时被远哥儿听见了,便也未问。
“您慢些的。”
领着远哥儿往回走。
回到侯府时,王家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共来了三辆马车,都是两匹马拉的骈马车,车厢也大。
比预定时间早了一刻钟。
齐妈妈便未带远哥儿进府,直接安顿他上了马车。
正要下车进去回禀,韦映璇已经带着陈氏出来。
陈氏起了个大早,容光焕发。
一走出府门便指着王府的马车啧啧称赞,“瞧瞧这马,这是上过战场的战马!不愧是王将军家的马,到底是不一样,瞧着就野性十足。”
“若我年轻个十五岁,说什么也要骑着跑一圈,现在不敢了,怕驯服不住。”
王家派来的是一个叫王直的管事,二十七八岁,面上年轻,但做事已有了成熟沉稳的气质。
他负责今日带马车过来接人,也在最前的头车上骑马驾车。
此刻拽着缰绳站在马边,闻言就彬彬有礼地笑回:“您好眼力,此两匹是上过战场的战马,去年春随同将军一起回京城的。”
陈氏眼里泛起回忆之色,“我小时就骑过战马,我父亲骑回来的。”
“今日郊游处便有草场,您若是想练马术也是可以的。”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陈氏说着,就急着撩开车帘上了马车,“映璇,快上车。”
韦映璇左右看看,不见胡妈妈,奇怪地问:“母亲,胡妈妈怎还未到?”
“嗐,昨日我们几个打叶子牌打的晚,许是在屋里睡死了,不管她了,由着她去睡,她原本也不爱上山。”
陈氏如此说,韦映璇便就不问了。
她让齐妈妈和照影去后头车上陪着远哥儿,随后也上了车。
刚要放下车帘,甬道上一个小厮急促地跑来,“侯夫人。”
匆匆行至前来,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递上一本书,“刘夫子请远少爷今日得闲翻阅上头的文章。”
韦映璇接了书册,道一声谢。
她还奇怪地看了齐妈妈一眼,纳闷为何方才不给齐妈妈?
小厮礼貌地回她:“您太客气了,是小的应该的,远少爷年纪虽小,却已是知识渊博,不仅熟稔山川之形胜,明了风土人情,洞察星象之变,言辞间常常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刘夫子十分看重他,特命小的跑一趟送书,顺便转达您一声,月底便是朝廷的笔试,这几日不可放松了,今日既然非要告假不可,便请您督促远少爷闲时看看书,莫要荒废了。”
这话有些夸张了。
不过今时今日的远哥儿,拜了裴祖顺为夫子,与上辈子到底是不一样。
他知晓了许多知识,早早便拓宽了视野。
韦映璇未多干涉,风土人情、山川河湖、星象之变,都是裴祖顺教授给他的。
也许他的大字写的只是工整,做文章诗文的水平都是略好,不叫人惊艳,但他却担得上才学出众,才七岁便满腹知识。
韦映璇一寻思小厮最后几句话,挑眉问他:“最近书院里教授的课业与寻常不一样么?”
“是。”小厮道:“大皇子要选伴读,最近书院的氛围很不一样,夫子们教学很上心,每日都教授学子们拆解名作文章,安排学子们做文章,全是为了月底的笔试。刘夫子这才不愿远少爷缺席,只是峰少爷都那般说了,刘夫子也只好准了假。”
不待韦映璇问,陈氏已掀了门帘探出头,眼底有怒色。
“峰哥儿说了什么?”
小厮愕然张大嘴,眨了眨眼睛,“夫人竟不知?”
韦映璇便沉脸问:“你说。”
小厮道:“刘夫子起先未同意,是峰少爷说今日您去郊外回来的路上要带远少爷去宋家祖坟一趟,在远少爷生辰之前焚纸上香。”
远哥儿的生辰恰在几日后。
“刘夫子知晓您祭拜祖宗,定要准了假的,就让远少爷跟着您身边的妈妈去了。”
陈氏火冒三丈地说:“好个上香,既是扫墓祭祖,少了哪个都不成,远哥儿都请了假,峰哥儿却没道理在书院里呆着?你赶紧去,把他给我抓来。”
小厮哭笑不得,但陈氏如此说了,他也只得去禀报刘夫子。
过了片刻,果然带着峰哥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