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正厅,徐茂斜躺着,神情悠然,双眼微眯正一副享受模样,由旁边艳装美妇温柔的投喂着葡萄,吃一粒,艳装美妇喂一粒,也是一副享受模样,仿佛这世间的美好,不过就是给徐茂投喂葡萄一般。
下首,徐逸飞静静的站立着。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安静的站着。直到此时依然是头脑发蒙,搞不清楚状况。好似一场梦境,什么都想不起来,又好似一切都很熟悉。所以他安静的站着,并不慌张,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良久,徐茂嘿嘿一笑,调侃道:“怎么了我的世子殿下?你这一路风风火火的带走府中二十几号高手,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游历短短一年,惹了不少事吧?你可知折损了多少府上高手?每一个可都是放眼江湖千金难求的好手啊!”
徐逸飞一怔,啥情况啊这是?脑袋现在还晕乎乎的,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只记得晕倒在树林里,被那个自称“十三”的少年背回府上,别的恍恍惚惚乱七八糟的,一时间理不清楚。倒是对那叫十三的少年莫名的信任,对徐府也不排斥。总感觉十三跟自己很亲近,似亲人一般。而徐府,本就是自己该来的地方,自己属于这里!
徐茂抬眼瞄了一下徐逸飞,见其发怔,只当是宝贝儿子跟往常惹事之后一样,又开始装糊涂耍无赖了。以往每次惹祸后,他不都这样?问也不答,骂也不回。于是佯怒道:“哼!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敢做又不敢认了?啊?你自己看看吧,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说完顺手把厚厚的一沓信笺丢到徐逸飞面前。全是各地豪强、乡绅、官员向朝廷弹劾徐逸飞游历期间种种“恶行”的奏折。
“哎呀,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没见飞儿气色这么差吗?有什么事比少爷平安回来还重要的!”
艳装美妇适时插嘴道:“有什么事等少爷休息好了再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嘛。无足轻重,无足轻重!倒是那些弹劾之人,具都是些居心叵测之辈,飞儿没事倒也罢了,倘若有所闪失,定叫他们生不如死”说着,一脸狠厉之色,哪里还有半点娇柔妩媚之态!
徐茂本也无心追责,也就借坡下驴的摆摆手:“下去吧?瞧你那狼狈样儿,好好洗洗干净,吃了睡,睡醒后再说吧。”
徐逸飞这才有功夫略微打量一下自身,一身白衣遍布泥土,还有几处破洞,应该是在树林里摔倒时划破的。
于是弯腰捡起地上信笺,简短的应了句:“是”便欲转身离去。
“等等”却听徐茂埋怨道:“也不知道谢谢你雪姨的?这些日子她可没少挂念你。为了你小子,可算是操碎了心!”
哦!原来是雪姨。徐逸飞这才敢抬头望向雪姨,恭敬的弯腰作揖说道:“多谢雪姨。”
短暂的瞄了一眼,这叫雪姨的艳装美妇肌肤胜雪,鹅蛋脸,柳眉桃花眼,小巧笔尖殷桃嘴,说是徐娘半老未到,说是二八芳华犹过,较之徐娘妖娆,比之少女妩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芳华几何。总之算得上是人间尤物了。
思忖间雪姨笑道:“行了行了,小桃,伺候少爷歇息去吧”雪姨脸上洋溢的笑意,一副欢喜模样,好似得到徐逸飞的回应很是欣喜,难道自己以前对她很是冷漠?
“是”人随声至,只见一个身材窈窕,面目姣好却略显冷淡的娇小少女轻声唤道:“少爷请”
小桃?本世子的贴身丫鬟?还是通房丫头呢?着装跟府上婢女不同,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装扮。虽然冷漠,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包含着藏不住款款深情!
离开正厅,经过回廊,便是一处凉亭,走到凉亭转角处,唤作小桃的少女一改人前的冷淡,一脸关切的看着徐逸飞焦急的问道:“少爷,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狼狈?有没有伤着哪?这才游历一年,就这么狼狈,府中高手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是让十三给背回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对小桃接连发问,徐逸飞只是缄默不语,也是不知从何开口。同时疑窦丛生,这丫头跟自己是…主仆情?还是传说中的通房丫头?为何对自己如此关心?这又是哪一出?脑子还没恢复正常的徐逸飞又开始发怔了…
见徐逸飞又开始发怔,小桃急了,眼中泪花闪动,赶忙凑上前,摸摸徐逸飞额头“没有发烧。”又牵过手来把了把脉,“脉象也正常”于是悠悠开口道:“少爷?你莫不是摔傻了吧?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说完隐隐要哭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妙人,徐逸飞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看不出丝毫虚假、讨好的迹象,完全如同妹妹一般的真情流露,似乎他们之间交情不浅。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正准备含糊几句应付过去时,一个悦耳动听却又冰冷淡漠的女声传来:“还不赶紧带少爷下去歇息。”
只见转角处站立着一个曼妙的红衣少女,较之小桃更为美丽动人,只是有点冷…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说话间依然盯着自己,像是要从自己身上看出点什么来一般,不屑中又带着严肃认真,很是矛盾的认真打量着自己。
脑海中画面一闪而逝,却是被徐逸飞敏锐捕捉到了。
三年前,母亲忽然带来六个气质不同、身姿曼妙、容颜绝美的少女,除了淡漠娇小的小桃、跟领头的白衣少女外,其余四人身上都蕴含着不同的气息:神秘、诡异、危险!却又各有不同。着装分紫、红、青、黑,或衣或裙记不太清,唯一清楚记得的是紫衣少女有着神秘诡谲的气息,紫色纱巾遮挡,看不清容貌,想来也是绝美;红衣少女则是跟眼前红衣美女渐渐重叠,冷傲,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青衣少女则是完全与其他几位风格不同,初见时就媚眼连连,恍若是特意来勾引他这个未经世事的年少世子的,但是他却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放浪之情,就好像纯粹是逗自己玩一般刻意作态;黑衣少女则是冷,阴冷!隐隐透着阵阵寒意,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但却是几人中对自己关注最多的一位,一双冰冷得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眸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扫过,激起阵阵寒芒!
身材娇小的小桃虽然表情淡漠,却总觉得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似乎是刻意装出来的淡漠,“装”得很明显,又显得很“自然”这感觉很是奇妙!
白衣领头少女算是最为正常的,只是容貌惊人的美,使人不敢轻易接近,浑身的端庄大气、温婉贤良之气妥妥的邻家大姐般让人生不出丝毫距离感来,只是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的容貌,令人自惭形秽,不敢靠近而已。
依稀记得,当年母亲难得严肃认真的跟自己说“飞儿,母亲不在身边之时,这几位姐姐会照顾好你,你切莫胡来,对她们必须保持应有的尊重、或者说是敬重!她们都非寻常女子,轻易使唤不得。特别是…”后面的话总是想不起来,似是很重要,特别是…指的某件事?还是某个人?很特别?很重要?关键时刻却是始终想不起来!
他更不能相信的是,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以徐府的势力,倾尽一切也找寻不到!以前的徐逸飞纨绔归纨绔,但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子弟,父亲更是地位仅次于亲王的堂堂公侯,定然不会无限的去放纵他这个独子。因此,他不仅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恰恰相反,自幼记忆力超凡,理解能力也强,府上藏书颇多,他闲来无事便博览群书,还能学以致用。徐茂也不管他,反正徐家也不指望他拥有多大学识,只要不败家就可以了。
但是母亲失踪之后,他毅然放下书本,打算弃文从武。不过却是有点差强人意。尽管他付出比别人多出数倍的努力,也然被府中高手判定为“终生止步于一流境!”
可是他并未放弃,依然坚持着,府上但凡会些把式的无论身份地位如何,他都会去虚心求教,一副不能突破誓不罢休之态!
直到某个夜晚,他偷听到父亲与冯老的一些对话,这才愤然离家…
当时他练功疲累,便遮盖气息隐于假山空隙中沉沉睡去,恍惚中听到父亲与冯老的对话:“回老爷,夫人失踪当晚,出现在附近的高手,可以确定是来自中州、蜀中、巴山、雍州,还有一股神秘力量尚未调查清楚。”
“哼!如此兴师动众,倒是看得起徐府、看得起我徐某!”
“门主,属下认为一味地忍让绝非长久之计,老朽愿往中州搅他个天翻地覆!夫人不归,誓不收手!”
“唉!有时候真的羡慕老伙计啊!做事可以全凭一腔热血,只要对徐某负责即可。不像我,得顾及徐家,顾及整个梁州,独独顾不上自己的夫人啊!”
冯老惶恐道“门主恕罪!是属下莽撞了!”
“非你之过,我若是孑然一身没有这么多羁绊,何尝不想如你一般大杀一通,以解心中愤懑!奈何啊!”
“门主,那背后的势力当真如此不可力敌?”
“嗯,以我徐家目前来说,就算是把你们都搭进去也于事无补,很强啊!且牵扯其中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可草率!我徐家倾尽两代人之力,谋划至今依然不敢妄动,惟愿飞儿能置身事外不受殃及,这也是他母亲悄然离去的原因之一。一朝为棋,便世事不离棋盘!”
“门主,如今九州之乱,似是到了一种极限,或许不要几年大乱必起,我梁州相对稳定,即时定能觅得良机。”
“嗯!再等等吧,既然以我徐家为棋,就得做好被打翻棋盘的准备。幕后之人知我徐某不甘,依然放任我梁州做大,想来所求甚大啊!中州方面必须加强人手,就目前局势来说,远远不够!但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近来少爷越发勤奋,属下担心物极必反,门主是否加以干涉?”
“随他去吧,我知你心疼少爷,但仅凭我们留下的后手,我担心日后不足以保他周全,还是让他多历练历练吧,只要不把天给我捅了,终归不是坏事!”
“是,是属下僭越了!”
“唉!冯老说哪里话,你跟圣女疼爱飞儿,我欢喜还来不及,以后似这种生分的话切不可再说!”
“是!属下明白!”
“时候不早了,下去歇息吧,事情还得是一步一步来,欲速则不达!”
话落两人离去。
徐逸飞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究竟是何等势力能让梁州徐家如此忌惮?母亲悄然离去与之有关?中州、巴蜀、雍州都有参与其中?那背后的神秘力量又是何方势力?
母亲在自己印象中一直都是贤妻良母的样子,何时与这些勾心斗角扯上关系了?又是什么原因迫使母亲不得不离家出走的?难道偌大的徐府都无力保全母亲吗?又有谁敢公然杀向徐府?
种种疑惑涌上心头,使他再也无法淡定,想要去找父亲大吵一架,却连自己都觉得幼稚!父亲的叹息犹如在耳!是啊!父亲身后是他,是徐家,是整个梁州!
换作自己又当如何?又能如何?
既然如此,明面上父亲无法出面,那就让自己出去搅动一番!
恍惚中一个少年出现,不,不是出现,而且一直都在,如同影子一般的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半步不曾离开过。但是看不清、想不起,很亲切,又很遥远…
是个很重要的人吗?想来一定是的,不然自己不会因为他产生这种莫名的悲痛之情,他又是谁?他怎么了?
胡思乱想了很多,却只是片刻愣神的功夫,小桃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这才恍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