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
侯夫人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脱簪披发一身素衣。
昨夜她还沉浸在荣华富贵的美梦里,看到儿子裴彦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而她披金戴银享尽尊崇,盛京城里所有的世家贵族夫人小姐们,对她都极尽讨好之能事。
可睡了一夜起来,侯府就变天了?
看着毫无征兆就冲进来抄家、拿人的差役,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直到屋子里的东西被人搬出来,她手脚都被带上镣铐被衙役推着出了暖烘烘的屋子,才被外头的寒冷给冻醒了。
远远看到苏璃和裴珩从松鹤堂出来,她便再也控制不住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冲着苏璃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人!扫把星!自从你进了这侯府,侯府就灾祸不断!我好好的彦儿被你害得妻离子散不够,你还要落井下石谋害整个侯府!苏璃,你不得好死!”
若不是被铁链子拉着再也进不得前,侯夫人恨不得冲上来剐她几巴掌,咬死她都不能解恨。
裴珩哪里会让侯夫人接近苏璃。护住妻子在身后,冷眼看着侯夫人在那里撒泼打滚。
“还有你!裴珩!”
“你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姐姐过世后,是谁含辛茹苦养育你长大,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残废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又是谁请太医给你医治,派最好的丫鬟婆子照顾你!我这一片苦心全都喂了狗了!”
侯夫人中气十足,站在寒风里对着裴珩和苏璃破口大骂,两个衙役怎么拉都拉不住。
裴珩全程都冷冷地看着,没有丝毫动容。
最后是侯爷看不上去了,上来啪的一下甩了她一个巴掌,怒道:
“闹够了没有!”
侯夫人捂着脸,眼泪哇的一下就下来了,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侯爷,张开手臂就往侯爷身上捶去:
“老爷!你打我!”
“你居然打我!”
“这个不孝子落井下石、见死不救!温贵妃是他亲姨母,靖王是他亲表弟,我们是他家里人啊!他不帮着自己人,却要反过头来害家里!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他害得!”
说着,她眼里喷着火,指着裴珩怒斥道: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当初我就该把你按在水里淹死!下一把毒药毒死!用一把刀捅死……啊!”
侯爷用尽全力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侯夫人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从她怀里掉落了一把金银首饰——这还是她趁乱偷偷塞在怀里的。
一旁的衙役看见了一哄而上捡了个干净!
侯夫人看着自己苦心藏起来的最后一点珠宝也被人搜走了,啊的一声嚎叫,恨得趴在地上捶胸顿足。
侯爷漠然的看了小温氏一眼,再不理会。他看着裴珩,道:
“珩哥儿,为父知道以侯府犯下的事情而言,满门抄斩都是可能的。皇上到底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对侯府网开一面了。”
“如今流放宁古塔,全家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极好的了。”
侯爷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裴珩伤好那会儿,就同他在书房深入畅谈过。当时裴珩就劝他莫要同靖王走得太近,劝他看着裴彦一些,甚至劝他离开官场。
可当时靖王形势一片大好,他怎么可能放弃?
到底是他自己一叶障目、盲目自信押错了宝。又治家不严,放任小温氏和裴彦行事放肆,这才有了如今的下场。
“只是到底还是连累了你,害你丢了官职丢了爵位。”
侯爷反手拍拍裴珩的肩头,默默走回队伍中再不多言。
人群中,隐隐传来阵阵哭声。
一队衙役抬着箱笼经过,二叔母和顾氏看着里头全是二房珍藏的宝贝,啊的一声扑上去抱着箱子就是不肯撒手,就这样在路上和衙役展开你争我夺,被衙役狠狠踹了好几脚,心痛加身痛倒在地上乱嚎一气。
炳哥儿原本拉着顾氏的衣摆,这下被拽倒在地,也坐在那里哭。团哥儿抿着嘴,死死地咬着牙,想要拉他起来。
裴彦自从那日被裴珩打得半死,至今身上的伤都还没好,此时走路还是一瘸一瘸的。他的身边如今就剩下如意了。
红筱和绿萼是丫鬟,在另外被发卖的队伍里。
可如意是裴彦的姨娘是要跟着一起去流放的。
如意一把甩开裴彦,跑到苏璃跟前哭求:
“大夫人,救救我!救救我!我就是个姨娘,这一年来什么好处都没落着!为什么抄家流放就要带上我啊!啊!”
如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跟上来的衙役拖走了。
远远隔着人群,裴彦冷眼冲着这边看过来。
苏璃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乍一看感觉他变了个人似的,那种阴恻恻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立刻想到原着中对裴彦的描写。
这场突如其来的抄家,对于裴彦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
在这之前,他是侯府世子是盛京城的纨绔。而在这之后他在流放的路上偶遇了肃王,开始了他绝地翻身、步步高升的后半生。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接近肃王了。
“走吧!”
裴珩温声提醒苏璃一声,扶着她走出了乌烟瘴气的侯府。
今日他只是来接祖母的。
其余的人和事早已同他没有关系。
他也不想和侯夫人对骂,和这种人对骂实在是浪费口水,平白给自己添堵。
侯府的一切都落在了身后。
侯府外面,老夫人已经早早坐进马车,只等裴珩和苏璃出来,就一并离开这个伤心地。
马车后,晋远侯府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听不到侯府里传来的各种吵闹声和哭喊声。
这时候,苏璃才有空问他。
“你辞官了?”
裴珩苦笑一声,搂得她更紧了些,道:
“是啊!辞官了!不光辞官交了兵权,还自请削去了护国将军的爵位。”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璃,讨好道:
“夫人,从此以后,我就是平头百姓一个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苏璃知道,裴珩嘴硬心软到底还是不忍侯府满门遭罪,这是用兵权和爵位换了一门的性命。
她假意一努嘴道:
“那我岂不是做不成将军夫人了!”
“对啊,怎么办呢?”
“哼!”苏璃冷哼一声,抓起裴珩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怒道,“既如此,本夫人就罚你做个家庭煮夫,天天在家照顾我和孩子!”
裴珩哈哈大笑,抱着苏璃亲了又亲,道:
“夫人罚得好,罚得妙!”
“不过,这家庭煮夫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好吃又好玩的!”
苏璃缩在他怀里,吃吃发笑。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
今日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被呵护、被保护的幸福感,和有一个吊炸天的男人所带来的满满安全感。
只不过。
她抬眼看了看裴珩。
他嘴上虽笑着,可想来心里必定不会太好过。
毕竟,那些本该是他至亲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