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大哥,廖大哥?”
瘦猴子的喊声在耳边响起,他从噩梦中惊醒,抬眼看,寺中的光线明显暗了一些,阳光已经爬到了他的脚边。
“廖大哥,大夫来了。快让他给你瞧瞧。”
瘦猴子在一旁扶着他,指着朝他走过来的一个郎中,门边上还站着一个仙女一般的人物,夕阳落在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粉,看着像护国寺里那座高高坐着的菩萨。
他听别人喊她九公主。
“你这是刀伤啊!”
大夫的惊呼唤回了他的意识,大夫扒拉着他的胸口看了一眼伤口,倒吸了一口大大的凉气,
“你这刀伤不轻啊,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廖副将一敛目,低声道:
“我本是山中猎户,不小心碰到了北邙人。路上采了些草药勉强敷着,吊着一条命罢了。”
也不知那大夫有没有信他的话,只定睛看了他两眼,道:
“你小子命可真大,不过你身上的伤实在有些复杂,我暂时也只能给你上些金创药包扎一下伤口,要想治好还得好好清创上药。你且再熬上一夜,我明日带齐了工具和药再来找你。”
“多谢!”
大夫给他处理了伤口,又留下一副汤药嘱咐瘦猴子煎服,就去给其他人看病去了。
九公主站在门口,看着里头难民们心中很是难受。
护国寺作为皇家寺院本就外风景宜人,眼下夕阳西下,照得整座山头金灿灿的,可她根本就顾不上看。
此时,就见台阶下缓缓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穿着一袭青衫,飘逸俊秀,只是脚步却略显漂浮,走上两步便要歇上一歇,更要靠着身边的人搀扶着。两人一边走,还一边抬头在人群中找着什么。
九公主一愣。
来人正是澹台亭。
台阶上下,四目相对,有短暂的失神,九公主快速移开目光,带着人朝着寺庙后的禅房走去。
“公主!公主!”
台阶下的澹台亭突然大呼,可叫了两声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好几口凉气,不过还是坚持着,让东来扶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朝着禅房方向追来。
“公主,你等等我!慢点走!”
自从被澹台家赶出来,澹台亭就被九公主捡回了府中,总算捡回一条命。
他喘着粗气追到禅房门口。
门口有一队侍卫把守,把他拦在了外面。澹台亭站在禅房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轻轻叩响院门。
“公主,你把门打开。我有话对你说。”
门内的九公主眉头紧锁,并不想同他说话,一挥手让丫鬟回话。
丫鬟站在窗口对着外头喊道:
“公主殿下累了,你回去吧。”
闻言,澹台亭倒是舒了一口气,好似放下心来,他抵在门边温声道:
“公主,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看到公主多日不曾回府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上山来看一下公主。看到公主无恙,也就安心了。”
李薇听他这样讲,眉头倒是松开了一些。可一想到过去他对自己做过的种种,自己因为他受过的苦痛,心中便泛起一阵恶心。
“公主,山上清苦,方才远远看了你一眼,便知你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我给你带了一些糕点,是我亲自下厨照着桂月楼的样式给你做的,全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
澹台亭又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头的动静。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门内道:
“既然公主不愿意见我,那我便回去了。糕点我放在门口了,另外夜里风凉,公主要是出门记得多加一件衣裳。”
说罢,三步一回头的靠在东来身上走了。
听门外没了动静丫鬟这才打开门,看到地上果然放了一只食盒。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呸!”
丫鬟提起食盒就要扔,就听身后李薇轻咳一声走上前来,她伸手接过食盒,打开。
见盒内是几样糕点。
做得并不是十分精致,但还是能看出就花了不少工夫和心思。
李薇确实爱吃这些糕点。
以前,澹台亭每次进宫都会从桂月楼给她带这几样。
可,那是以前了。
眼下她看到这些糕点,心中想到的却是,为了这几盘小小的糕点,要用掉多少精面、多少牛乳,多少酥油,多少贻糖,而这些又能换多少米面,能熬多少稀粥,若是换成粗布又能做多少件衣裳?
澹台亭的身影已经走远彻底看不见了,她啪的一下合上盖子道:
“好好的糕点,扔它作甚?”
丫鬟闻言,还以为公主对澹台亭余情未了正要出言相劝,便听李薇道:
“拿去前头给孩子们分了吧,他们长这么大只怕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丫鬟眼睛一亮,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脚下生风送了过去。
转角处,澹台亭看着这一幕,苍白又有些病态的脸上眉头挑了挑。
李薇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一旁,东来担忧道:
“公子,公主并不领情,这可如何是好?”
澹台亭扯了扯衣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不急,慢慢来,有些情分不是说没便没了的。方才她终究没舍得把我送她的糕点丢掉,就说明她的心里还是对我有情的。我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回心转意,重新爱上我的。”
被搀扶着慢慢下了台阶,看着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难民,澹台亭又轻声道:
“主人已经在北面起事,咱们在盛京城就要帮他盯紧了各方的动静。重新抓住李薇的心,既能祝我东山再起,也方便我获得更多情报。”
东来点头附和。
“走吧,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回去。今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府中有一颗早桃已经开了,明早正好采些桃花做成鲜花饼。”
澹台亭一瘸一瘸的下山去了。
……
渭州。
忽如一夜春风来。
渭河上游冰雪融化,近日河水暴涨,河面一下子不知宽了多少。
看着宽阔的渭河水面,以及远处渭河南岸驻扎的大启军营,拓跋娆眉头紧锁。
“就差几日!若是早到几日,此刻本帅就已经杀到渭河对岸去了。眼下河水暴涨,想要过河更是难上加难了。”
拓跋娆一鞭子抽在岸边的沙石上。
“元帅,听说对面大启此次领兵的是他们的七皇子肃王。”
手下汇报。
“什么肃王!本帅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放眼整个大启,唯有裴珩一人可堪入本帅的眼。哼,不过好在大启的老皇帝昏聩老迈,放着裴珩不用要用这个什么肃王!果然是天要亡他大启!”
拓跋娆翻身上马,对着属下厉声喝道:
“叫各部将领到本帅帐中议事!十日内,本帅要打过渭河去!”
……
南岸,肃王率众也正在帐中商议攻守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