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眠来到仙界，第一眼便是看见了无边的云，和染着金色光辉的宫宇楼阁。
她以为没人会知道她这样一个小角色。也不会有人特地等她。
可是司命拿着一枝挂着青梅的枝叶站在殿门之下守着的时候。
还是有那么一点滑稽。
他笑得很奇怪，像狗腿子。
“慕予上神，欢迎回家。”
江见眠蹙了眉，但很快又松开，“我真是慕予啊……”
司命清了清嗓，“那还能有假啊。”
他轻轻拉了一下江见眠的袖子，看着她眉心的火红花钿变成了淡金色，踏过天门，她便会想起一切。
司命有些迫不及待，“走过去，便能想起一切。”
江见眠挑眉看他，“你很想我想起来？”
司命手藏在袖子里打了个转，慕予还欠他好些灵石呢，想不起来他不是亏了……
关键还有，多飞升一个上神，他就少操一份心。
“那也没事，不飞升就不飞升呗，就是耽误时间越多，也不知道，这青梅能长几茬，又生几个小青梅。”司命拨弄了一下枝头上的青梅，假装若无其事的说。
江见眠果真沉了脸色，大步跨了过去。
只是跨过去那一瞬间，脑子便晕头转向的被塞了不少记忆。
她目光呆滞了些。
陷入了一点回忆。
她看见溪晚，也是林青时，从尤黎山上落下，看到自己放弃了渡劫，放弃了神位，落下人间。
在无尽的深渊般沉沦，她拥住了那个下落的身影。
“慕予，我想离开这个世界，我是不是做错了。”她不该喜欢上她，更不该引诱她和她落入深渊。
她们被时间禁锢，被命运捉弄，落了个身败名裂，天道轮弃。
“不是你的错，怪我们生不逢时，身不逢时。”
“晚字不好，所以下一世，我要舍弃晚。这世界不好，所以我们重来，好不好？”
“那你该叫林溪了，怎么重来……再一次，把命运交给别人吗？”
“我想，和你有不一样的结局。”溪晚眼泪从眼尾落下，她抬手看见指尖在天空的背景里有些苍白。
“我很贪心，想和你拥有无尽的岁月……”
“即便被掌控，即便不被认可……”
她指尖在触碰天空，又在唾弃天空，掌心向上，便是推开这个世界。
因为她面朝天空，身后的大地也短暂接纳不了她们，她觉得她拥有拒绝这个世界的权利。
可惜，只是妄想，落了地，灵魂会被这个世界重新吸纳。
她们用死亡逃避一切，鸵鸟式的叛逆。
……
江见眠站稳身形后，那走马观花般闪过的记忆，让她落下两行泪水。
她起初很抗拒，但现在只剩空洞的揪心感。
错过了那么多，再迎来铺天盖地的欢喜。那么从前的悲喜便会被无限放大，接受度有限，但情感不会。
一颗嫩芽会长成大树，一棵树又能结多少果，当记忆开始生根，树上便挂满属于她和溪晚的七情六欲。
她是慕予，林青时也是溪晚。
被无限拉长的深渊，化作一颗星辰，闪耀在一个叫银河的地带。
就像紫宁说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星辰，星辰内部又装满了故事。
江见眠大约明白了。
现代和这里都存在，一个被打乱了的世界，她们现在只不过回到了从前修仙的那个世界。
在一个修仙的世界上，加了一个现代，将不被认可的命打破，又捆绑在一起，被捆绑的东西来自于现代——系统。
因祸得福，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宿命。
现代是她们的栖息地，这里是她们的缘生点。
永恒在这一刻实现了。
也是她们的第一个世界，想明白以后，江见眠微微觉得被揪起的心脏松了一点。
她无比想要回到人间，立刻，马上。
司命把手又揣进了袖子里，两个袖管相对，还挺对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大概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凄凉。
江见眠身上好像有三道竖线，挂在背上，尽显落寞。
“那个，想起来了吗？”司命踟蹰了一下。
他不光是司命，他在这个搅乱的世界里，当过短暂的现代人，欠条不打，合同不签，这和打黑工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世界光怪陆离的，他习惯了这里。
江见眠眼睛很红，她不想去擦，因为她觉得仙界风太大，擦了也会流泪。
“想起来了。”
司命期待的看向她，抖了抖袖子，她不光欠灵石呢，还拿过他不少宝贝，比如他最爱的几本画册，珍藏版。
加起来前前后后，她得帮他干不少活。
比如誊抄一下命本……
他挑了一下眉梢，听江见眠说，“把你命盘借我看一下。”
司命往后退了几步，黑了脸，捂住了胸口，“不行，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江见眠这下擦了一点眼泪，因为有点看不清司命的长相了。
“你过来点。”她想看看司命长变样了没。
司命狐疑的看她，“要干嘛？”
他长得很清俊，像个老实人，可眼珠子骨碌转着，又很奸商。
江见眠去捞他怀里的命盘，被他灵活避开。
他劝解道：“个个都想看，可结局呢，天道有定数的，你看看紫宁啊，怎么说呢，她估计要轮回过十来次也不一定飞升……”
说着，司命捂住了嘴巴，给了自己一小耳光，怎么就说出来咯。
江见眠拂开衣袖，她叹了一口气，“算了，即便不知道命运如何，也在不同的河流里殊途同归，我和她是有缘的。”
缘还不浅，像极海一样深，一样广。
“至于紫宁，我会帮她的……”她抿唇，言语便坚定了些。
司命感慨了一句，“我就知道，慕予，你最重情义了，哪怕是小猫小狗，你都能伸个手帮助一下，你看，还有想起什么吗？”
江见眠睨了他一眼，想起魂塔，她抬手道，“对，提醒我了。”
她得送苏瑾轮回。
司命看着江见眠往下界飞去，气了跺脚，老远就用法术拦住她，“你还未正式领下神位呢？”
江见眠脚步顿住，“什么意思？”
司命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宫殿，“喏，去把神位定下，去露个脸。”
“她们都等着你呢，老朋友了。”
“有谁啊？”
“你猜猜。”
“不去了。”
“诶，别啊，可都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