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和渠道,只是雪鸡实在太过珍贵,几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一点音信。
靖王在府中花园散心,黔夫紧紧跟随着。不远处,一个身影渐渐靠近,是王妃。
靖王一挥手,黔夫默默后退,在离靖王十步远的地方站定。
多日不见,王妃的脸有些消瘦,但今日心情不错,拉着靖王虚寒问短,最后问道:“王爷,今日天气突然就变凉,也不知皇宫的学堂里轩儿衣服是否足够?”
靖王还不敢把赵煜轩昏迷的消息告诉王妃,他装着没事的样子,笑道:“放心!皇宫里有庄妃照应,岂能让这小兔崽子冷到。你不放心我就算了,母妃还不放心吗?”
“我当然相信母妃,只是,轩儿毕竟第一次离家,我总归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在那里淘不淘气。”
靖王将王妃揽入怀中,温柔地安慰着:“没什么好担心的,过两天,我叫他回来,你亲自问问就知道了。”
“真的!”一听到儿子回来,王妃喜上眉梢,偎依在靖王怀里,畅谈儿子回来后的场景,对靖王满腹愁云一无所知。
这日,皇上正在养心殿休息,门外王莲和报靖王求见。
“他来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他儿子,朕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他还要如何?难道要朕负荆请罪?!你跟他说不见!”皇上大声训斥起来。宫中起火,他也异常恼怒,其实只要不算正事,赵煜轩还是个蛮可爱的孙子。
“奴才这就去回!”
“算了,召他进来吧。”皇上又回心转意。
君臣见面,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
“你来是为赵煜轩吗?”皇上看着靖王。
“儿臣刚去过太医院。”
“太医说,气息尚存,但脉象疲弱,已经三天了。”
“你怪我吗?”
“不!想必父皇也不想此事发生。父皇,现在事情还有转机。”靖王说完,上前一步跪下。
皇上见状,立刻走过去将靖王扶起,详细问起他口中的转机。
靖王将太医所言及赴相府索药的经过一一告知。
“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儿臣...”靖王稍稍转念,继续说道:“儿臣以为,只要父皇肯开口,左相定肯献出神药,救煜轩性命。”
皇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头思忖再三后,他抬起头,和蔼地对靖王说:“洪儿,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我最重要的肱股,我问你,目下,境内形势如何?”
靖王没想到皇上突然问起这个,他曾无数次地面对地图思索天下大势,也曾无数次与朝廷大员、隐士大儒、国学大师甚至和尚、道士讨论过国计民生,可现在,面对皇上的发问,竟不知从何说起。
“但说无妨!”皇上坚定而慈祥的眼神给了靖王勇气和灵感。
靖王挺起胸脯,开始侃侃而谈,从北方强邻到西南叛乱,从秋围考试到乡村学堂,从朝廷门阀到北方游牧盟友。
皇上静静地听着,直到靖王说完最后一个字。
“只有这些?”皇上似乎并不满意。
“父皇,我...”靖王犹豫再三,还是把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不是一直都在讲西北边塞诸王的事吗?”皇帝语气高昂,声音变得威严起来。
靖王的脸色先是像土一样灰白,继而又恢复寻常,然后,他带着一股决然的神情说道:“父皇,天下苦西北诸王久矣。今非大争之势诸王手握强兵,以戍边为名,享割据之实。且每年以防范外敌为借口,向朝廷要粮、要钱,耗费民力民资,长此以往,必是尾大不掉,动摇社稷根本。”
听完靖王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皇帝的脸变得铁青:“你可知自己口中的西北边塞诸王都是何人?都是我的兄弟,你的叔伯,没有他们,何来我赵家天下?没有他们,谁去苦寒边疆保境安民?!”
“父亲!”靖王此刻已无所畏惧,他站起身,挺起胸膛,迎着皇帝的诘问,说道:“叔伯南征北战立有奇功,多多奖赏豪宅、田地、奴仆便是,为何必须掌握兵权、民权?手握天下雄兵,岂能无异志?且雄兵据边,一旦突破,后方京师空虚,岂能保土拒敌!”
靖王所言,也有他的道理,皇帝脸色稍微舒缓:“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父亲,削减藩王势在必行!”
“好!好!好!”皇帝欣慰地点着头,“你有此等见识,为父果然没有看走眼,可削藩可不能嘴上说说。你行吗?四十八路藩王,哪个不是身经百战,就算要削,也绝非朝夕之功啊。”
“父皇!”靖王突然跪了下来,用极其恳切的语气说道,“事在人为,儿臣相信只要能够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久久为功,藩王之弊定能革除!”
“儿啊!”皇帝扶起靖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的这些,为父何尝不知,只是我总要念及兄弟情谊吧,就算为了江山社稷,为父狠下心来削藩,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了。”
皇帝的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刚才说久久为功,我问你三镇四十八路边塞藩王,你要多久才能削完?”
靖王被问住了,他只知道恐怕要很久,但并不知道要多久。
看到靖王没有回答,老皇帝感慨道:“朕是不行了,我原本觉得你是最有希望做成这件事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纵使你削平藩王,你的后继者能压服他们和他们的后人吗?如此重任,你要靠赵煜轩去扛?”
“轩儿生性浪漫,不是当皇帝的料,你另外生养,我把大位传给你,让藩王们见鬼去吧。洪儿,朕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