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珝不应声。
他们身后倒是传来一道嗓音:“去寒州作何?”
循声,苏心瑜转回头去,借着院门口高挂的灯笼光亮,她看清了陆修远的脸:“二哥。”
陆承珝缓缓转身,嗓音淡淡:“你来作何?”
陆修远快走几步,到了夫妻俩跟前,先与苏心瑜颔首致意,后与陆承珝道:“咱们家这么多兄弟中,我与旁人关系都不咋地,与你还算不错。今日得知一个消息,我想有必要来说一声。”
陆承珝便抬手将人领去书房。
苏心瑜大着胆子跟了过去。
见她跟着,在书房门口,陆承珝冷眸一扫。
陆修远道:“关系你们三房的事,弟妹一道听一听总没错。”
陆承珝这才抬步进了书房,算是允许苏心瑜一起进来。
三人在书房落座。
陆修远开口:“到处在传我要出家,我真要出家,我就离开陆家了。这一点,我还是有必要澄清的。”
“知道。”陆承珝淡声。
“知我者非老五你莫属。”陆修远笑了笑。
陆承珝:“说正事。”
陆修远压低声:“近日朝中不少人弹劾咱们大伯,为防止事情发生后不可应对,家中长辈商议分家。”
“分家?”陆承珝俊眉微蹙。
他不知身为国公爷的大伯遇到了什么难题,但若是事情发生后,皇家要问责的话,大伯肯定会有麻烦。
大伯是国公,他有麻烦,那么整个陆家就有麻烦。
要将麻烦降到最低,分家确实是一条路子。
陆修远将手肘靠在几案上,凑近陆承珝,轻声道:“你猜是怎么个分法?”
“怎么分?”陆承珝问。
“咱们陆家五房,在祖父祖母留一部分家产的情况下,原本该将余下家产五份分开的。即便不是五等分,依照大房的地位,多拿些也算应该,对吧?问题就在你们三房被剔除了去。”
“凭什么将三房剔除?”苏心瑜不解。
“弟妹别动怒。”陆修远缓缓道,“大伯母提议给瑶瑶备一份嫁妆,如此也算陆家对女儿的爱护。”
“那我夫君呢?”苏心瑜有些急了。
此刻此话听来,似乎陆家人已经将陆承珝看作了一个死人。
即便是死人,该有的权利也该有。
更何况,他还活得好好的。
陆修远叹息一声:“十月初,太医就断定五弟只有九个月可活。今日已是十二月初,那便是只剩下七个月。”
“大伯遇到的难题,他如今还能应对,但时日一长,就不知结果如何。结果无非两个,一个是朝廷治罪下来,一个是无罪。为防万一,年后陆家必须做出应对之策。”
“到那时,五弟还有多少时日?”
陆承珝闻言,嗓音颇淡:“我知道了。”
平静无波得仿若与他无关。
陆修远不免忧心:“以往你将我的事搁在心上,我自然也将你的事摆在心里。老五,你想想办法。”
说着,起身:“夜深,我回房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苏心瑜起身:“二哥,我送你。”
“不必,你照顾好他。”
陆修远摆了摆手,很快出了书房,走远了。
苏心瑜紧紧抓住陆承珝的手臂:“夫君,问题摆在眼前,你还活得好好的,陆家分家产就没了你的份。”
“这还没正式分家产呢,已经有这个苗头在,等正式分的时候,三房会被挤兑成什么模样?”
“我知道你没将我当成娘子看待,这点没关系。但我想你明白一点,你若自暴自弃,不去寒州,那么母亲与妹妹今后就没了倚靠。”
“你妹妹面上有斑块,面纱遮面,性子变得自卑,今后会寻什么样的夫婿,你难道不关心?”
“咱们去寒州,一来有解你身上之毒的可能,二来也有可能解了你妹妹脸上的斑块之毒。”
“最主要的是,你得让陆家上下都知道你陆承珝能一直活下去,能长命百岁,他们不能随意侵占了属于三房的家产!”
一席话停下来,陆承珝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去寒州。”
苏心瑜闻言欣喜,却很快提出顾虑:“咱们若去了寒州,陆家分了家,没有三房的份,又该如何?”
“以大伯的能力,年前与新年正月期间不会让陆家出事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虽然在讨论分家的事,但事情都没有确切定论之前,年前与新年正月还不会分家?”
“大抵是如此。”陆承珝清冷道,“但也不一定。”
他也只是猜测。
“啊?”苏心瑜还是担忧不已。
“你且放心,去了寒州回来发现分了家,只要我还活着,要拿回属于咱们三房的产业,还不简单?”
“那就好。”苏心瑜略略放心,轻声问,“那咱们何时启程?”
“寒州太冷,路程颇远,倘若真要去,自然尽快。”
他说罢起身出了书房。
“好。”
苏心瑜也出了书房,径直回了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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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北风呼啸。
苏心瑜在房中洗漱完,正准备上床,房门被人叩响。
“谁呀?”她问。
“是我。”
门外传来陆承珝的声音。
“夫君有事么?”
苏心瑜怕冷,想尽快钻进被窝,不想去开门。
哪里想到门外之人冷声道:“有事。”
大有她不开门,他不走了的意味。
苏心瑜只好取下架子上的外衫披上,缓步过去打开了房门。
寒风裹挟冷意钻入屋子。
男子身上沾染冷寒,也进了屋子。
只见他身上披着件大氅,白皙漂亮的手上拿了一盒药膏,与她清冷出声:“我来给你抹药。”
“啊?”苏心瑜道谢,“谢谢你,要不你把膏药给我,我自个抹罢?”
她伸手。
陆承珝却不给,淡声道:“我的药膏我给你抹,你快些坐好。”
苏心瑜唇角一抖。
他的逻辑,她怎么不敢恭维?
说他小气不肯给药膏罢,可他还亲自上门来给她抹药呢。
不恭维他的逻辑,她乖觉坐去了床沿。
陆承珝只觉她的屋内有些热,遂将大氅搭去架子上,而后坐去了床旁的凳子上。
大氅一脱,露出寝衣。
苏心瑜眨眨眼,看他发丝已然披着用发带系着,可见是要就寝的状态。
既然准备就寝了,怎么来她屋子?
就在她思忖间,她的寝裤裤管被他撩起,卷在了膝盖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