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米的身高,宽松的白色短袖牛仔短裤和普通凉鞋,普普通通看起来有点微胖的国字脸,如果不脱掉衣服,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只是个可爱憨厚的大胖子。精炼的圆寸短发,深邃的眼神,背着普通宽大正好适合他身材的李宁双肩包,落寞却有些欣喜的背影,这就是踏上不知是归途和去途路上的二胖。双肩包是回上京临行前一天赵出息给他买的,里面除过两件自己的换洗衣服,剩下的则都是给赵出息带的东西,几本自己挑的书,一些上京的土特产和小吃。
在上京近两周的时间,本名林三无的二胖有些忙碌,见很多人,处理很多事。奶奶下葬那天,除过他和那个他不知道如何定位的男人,再无其他人参加,不是没人愿意参加,而是他拒绝任何人来,如果再加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赵出息。要来的这些人里面,当年都是西城区那片的孩子王,见老太太都喊一声老佛爷,如今大多数人都已经年过半百,有些已过花甲,可没人能否定的是,他们皆身居要位,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光是他的名字都能引起轩然大波。林家是没落了,可现在这些人没人会忘记当年林家的恩,只是当年林家倒下的时候,他们无能为力而已,何况当年那位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
二胖之所以欣喜,是因为他已经十多天没见赵出息了,近一年时间几乎是和赵出息形影不离,他把赵出息当哥,赵出息把他当弟,奶奶更是临终前把他托付给赵出息,这么些天不见赵出息,二胖有些想念。除过脸上的笑容没了,二胖几乎没什么变化,可是,没了傻笑的二胖还是二胖么?
答案,显然易见,不是。
飞机悄然起飞,没有延误,一切看起来很顺利,拒绝别人送他,他自己坐机场大巴到机场,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没在长安的这段日子里,赵出息经历了人生中又一次挫折,这次挫折,让他不得已狼狈离开长安。
纵然二胖没让人送,可有些人注定还是要来的,在林家的位置上,林三无三个字比他份量更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有今天这位置,都是林家这个姓带给他的,要不是林家的人脉,又有谁会鸟他是谁,何况他只是个义子,骨子里又没林家的血脉。虽说现在那批人不少都已经和他是兄弟,可不少人至今仍怨恨着他,没少给他穿小鞋,唯独林家这根独苗,他们都得悠着点。
“我没想到你真会让他离开上京?”国航上京飞往长安已经起飞,没过一会便消失不见,一对男女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刚刚消失的飞机皱眉沉思,男人沉稳内敛不言不语,女人惊艳大气超凡脱俗,这块属于贵宾候机楼,比较安静,没点资格本事,顶多去的是各行的头等舱候机室。
“留不住,不如放手,我不是老太太,更不是老爷子,何况和他没半点血缘关系,他要愿意,可能会叫我声叔,可要不愿意,我顶多比陌生人熟悉点。”男人同样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两只耳朵轮廓强硬圆满又丰满,耳垂足有半个关节,算命的看见肯定会说这是富贵相,什么是富贵,富贵不过是自己闯荡出来的,面相还三年一变,何况是命运。
女人穿一身紫色长裙,头发自然盘起,她的年龄和男人差不多,可保养的不错,除过眼角丝丝皱纹,再也看不出别的破绽,这完全不是用化妆品涂抹出来的,女人根本没有用化妆品,纯天然的素颜,这才是真正养生出来的结果。
“虽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毕竟都姓林,要不是你守着林家这点家业,林家早就消失在上京城众多家族豪门的历史中,成为过往云烟,又有谁能记得起。你这么些年不娶妻不生儿,不就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么,让那些以为你是狼子野心的人放心,你守下的打下的这些东西,最后不都要交到他的手里去么,你现在不好好培养他,以后说不定他会是个什么样子,难道林家这江山要败在他的手里。你看他回来的样子,跟你半句话不说,成天冰着脸。”女人不禁埋怨道,这和她的性格是天壤之别,上京城里的人要是听见她说这些话,估计眼睛都会瞪大。
男人不禁呵呵笑起来道:“你这是在埋怨我?”
“埋怨你我倒是不敢,只是对你抱不平。”女人摇头叹气道,夜色中的首都机场航班进进出出,这个城市到底有多么繁华,繁华的背后又有多么的黑暗,她不清楚,可这个男人却自知。
“你知道林家当年为何能安然挺过文革那场浩劫么?这些事,你肯定从旁人耳中听到过一二,可谁又知道真正的过程,那场席卷全中国的浩劫,能挺得过的如今哪个不是在中国指手画脚的角色,都说中国没有真正的贵族,只是那些俗人庸人坐井观天而已,真正的贵族又怎么可能高调示人,谁不是小心谨慎低调行事做人。老爷子天生随性,正因为这性子才交了不少朋友,却也因为这性子得罪不少朋友。可有老太太给他把这关,在为人处世方面,东海滩大家族出来的老太太那是游刃有余,要说判断形势,老太太的眼光可比很多人都毒辣,不然当年那帮纨绔子弟能见了老太太,半跪磕头喊声老佛爷?上京城有几个人会有这待遇。所以,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的孙子,你不信可以,可我得信。当年老太太之所以不留在上京城,不是因为林家衰落了,不敢留,老太太要真想留,我不信谁敢把老太太和三无怎么样,只是老太太不愿意留而已,她怕的就是三无早早被上京城那股歪风所毁了。”男人长吁苦叹道。
女人一脸惊讶道:“有些不信。”
“你自然不信,很多人都不信,只有他们信。”男人呵呵笑道。
女人转过身自言自语道:“不过三无的身手不错,至于到什么级别,我倒不清楚。”
“老太太教出来的孙子,我放心,没点本事,一老一少能走过半个中国,愣是让我连一丝消息都没找到。”男人无奈摇头道,感觉自己还是差点火候。
“他和一个年轻人走的很近,要不查查这年轻人?”女人担忧道,她和男人认识近二十年,算是她的心腹左膀右臂,又是她的红颜知己,只是终究越不过那道墙。
“能让老太太认可的年轻人不多,由着他去,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林家的男人,生来就不会平庸。”男人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可气势上宛若惊雷,直触人心。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长途跋涉,背着双肩包的二胖终于到了长安咸阳国际机场,坐四十分钟的大半,再坐二十分钟的公交,二胖回到和平里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走路的步伐显的有些着急,好像急不可耐的想去见赵出息,就当二胖走到小竹签烤肉摊门口的时候,小竹签烤肉的老板老贺大惊失色,差点两手中的杯子掉地上,瞅见四处没有可疑的人,一把便将二胖拉住,这两天他整个人的神经紧绷,和平里小区门口稍微点风吹草动他都知道。
二胖以为是有谁要动手,才发现是小竹签烤肉的老板老贺,微微皱眉。毕竟是夏天,小竹签烤肉店的人很多,老贺拉着二胖一直走到城墙下,瞅见没人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二胖,出息出事了。”
言简意赅的七个字让二胖脸色瞬变,眼神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阴霍,好像要吃掉小竹签烤肉店的老板,老贺吓的大气不敢出,生怕二胖拿他出气,他可是知道二胖这身手了得。
时间过去十多秒后,二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用低沉到压抑的语气道:“出息,怎么了?”
老贺这才战战兢兢地说道:“听……听说……被人追杀,已经连夜……逃出长安,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二胖一字一句的问道,被人追杀,连夜逃出长安,他没想到短短几天会发生这么多事,出息得受多大的委屈,才得连夜逃走?
老贺眼睛一红,气的低头道:“三强,三强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二胖的身体明显一颤,双手下意识紧握,整张脸已经有些扭曲,他没想到不仅出息逃出长安,连三强都死了,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二胖沉声问道。
老贺在此时的二胖面前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深呼吸两口才回道:“是个女人给我地说,他说三强是顶天立地的爷们,他为了能让出息逃走才被杀的,他给我说,如果我看见你回来,一定要让你马上离开长安,他说出息已经逃走,到时候会联系你,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出息得罪的人势力太大。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出息已经离开长安,正在满城找出息,你绝对不能暴露。”
得罪的人势力太大?
二胖冷笑,就是这长安的天塌下来,他也能给出息顶起来,他倒真想看看,是谁杀的三强,是谁逼走出息?
“你知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个女人?”出这么大的事,二胖不可能淡定,阴森森的问道。
老贺径直摇头,他知道二胖想干什么,连忙道:“那女人知道你肯定要找他,他让你别找,真相知道到底发生什么出息比谁都清楚。二胖,不管发生什么,你要听那女人的话,赶紧离开长安。”
二胖不屑的笑着,笑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真要让他知道是谁让出息受这么大的委屈,他一定会斩草除根。他知道出息现在肯定很难受,一定会把三强的死归在自己身上,他内心肯定很煎熬,二胖越想心里越难受,从来都是古井不波的心,愣是无法平息。
“老贺,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二胖平静道。
“二胖,你别冲动。”老贺不放心。
“老贺。”二胖此刻不想被人打扰,一个眼神看向老贺,老贺便吓的落荒而逃。蹲在城墙根下,二胖皱眉沉思,他在想出息到底会去哪,他在想如何联系到出息,似乎想到什么,径直走回和平里小区,径直拨通徐林的手机号。
他知道,出息肯定会想办法让自己联系到他,而徐林除过三强和他,是出息唯一敢相信的男人。果不其然,当徐林的电话拨通后,徐林第一句话便是,二胖你终于联系我了。
和徐林打完电话,二胖便决定离开长安,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奶奶没有出息,这座城市已经没必要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做些什么事,可临行前,二胖知道自己得做些事,随即便给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林家男人打电话。
“让你的人办两件事。”二胖径直开口,没有丝毫客套和客气,他有这个底气。
正在去西山赴酒局的男人轻笑道:“说。”
“把我和奶奶在长安住的房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回上京,地址我会发给你,越快越好,期间可能会有些阻力,你自己解决。”
“好。”
“给我订最快回上京的航班,派人接我。”二胖继续说道。
听到这句话,男人为之一愣,他知道,似乎发生什么事了,可终究没开口为什么事,依旧简单道:“好。”
电话在意料之中挂掉,男人望向看向他的女人道:“派人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