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金夫们扛着镐头、铁锨上工了。
老金疙瘩提溜着棍子,满脸凝重地看山看水。
朱开山及住在同一屋的金夫们紧紧地跟随其后,朱传仁悄没声的跟到了老金疙瘩身边,寻思偷偷师。
老金疙瘩观察了半天来了句:
“嗯,这儿不错,馒头山。有山就有沟,看沟要看走向,南北走向没金,东西走向有。”
朱传仁心道:干货啊!
于是急忙问:
“您能解释解释吗?我都听不懂。”
老金疙瘩斜眼瞥了朱传仁一眼,见是个小年轻,满脸好奇,这才露出笑容,呲着一口大黄牙说:
“金子是啥?精灵!太阳东升西落,金子跟着太阳转,从东往西走。你看这沟门,抱得紧,肯定有金。水也好,呛水,金子站得住。”
朱传仁眼珠子一转,心中给这句话翻译成能听懂的语言——沟门抱的紧,其实就是河湾足够急的意思;而呛水就是水流湍急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金子跟着太阳转,这句朱传仁没听懂,老金疙瘩又带人走到河套,他没来得及开口问,迈步跟了上去。
老金疙瘩叉腰看了片刻,低头弯腰捡起一块一头胖的石头说:
“嗯,这石头,母的,好。”
朱传仁继续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追问:
“石头也有公母?”
老金疙瘩却突然瞪着眼珠子说:“不许问!”
随即他用棍子点着一处处,看起来很随意,但实际上下手很稳: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开始挖吧。”
金夫们什么话也不敢说,在老金疙瘩指点处开始挖。
老金疙瘩突然长叹一声道:“唉,要是贺老四活着,哪用得上我呀!”
这话别人都没听清,只有朱传仁离得近才听得真着。
老金疙瘩认识贺老四?
他瞳孔闪过一道精光,回身寻找朱开山的身影,老爹已经在老金疙瘩刚刚点过的地方开挖了。
他拎了把铁锹上前帮忙,跟他们一起搭伙的是一个叫顺子的青壮小子,一把好力气,就是没经验,都亏了朱开山照应着。
仨人的进度飞快,别人的井还是个浅窝,他们仨的井已深近两米。
整整挖了一天,临近傍晚要收工的时候,四处巡查的金把头突然出声呵斥:
“蠢货,你会不会挖?”
众人皆是一愣,原来他们把井口挖成了方的。
按道理朱传仁和顺子不懂,朱开山不应该不懂啊。
这就看出朱开山的聪明之处了,他声称自己从没淘过金,也从没来过老金沟,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知道如何挖井口?
所以在朱传仁和顺子动手将井口扩成方的时候,他不但没有阻止,还在一旁帮忙。
这不,被金把头抓了个正着,劈头盖脸一通骂。
“赶紧的,把井口改成圆的,这是老规矩,咋这事还没整明白呢?”
朱开山连忙陪着笑说:
“对不住,把头,我们都没打过井,不懂规矩,行,按你说的干。”
话音未落,金大拿又过来验工,走到朱传仁他们挖的井边儿上,又是一阵暴怒:
“怎么搞的?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啊?”
朱开山只好继续陪着笑说: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第一次干,确实不懂这规矩。”
金大拿暴跳如雷:
“小的不懂,你个老的也不懂啊?把井口扩成方的就是妨我淘不着金!谁打方井谁就得下!你们给我下井,立马下井!”
金夫们皆是一惊,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朱开山拧着眉头说:“他们还是个孩子,算了吧……”
“不行,必须得下!”金大拿不依不饶。
金把头也跟着道:
“老朱啊,没什么可说的,按规矩这井就得你们下,快下井吧。”
金夫们有心开口劝说,可谁都不敢开口,只能默默的看着,神色恐惧,这是要把人活埋了啊。
朱开山咬了咬后槽牙:
“掌柜的,把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我替他们下,两个小的就饶他们一命,行吗?”
说着他就要下井,这时,朱传仁站了出来,一把拽开老爹,径直跳了下去。
朱开山被朱传仁的巨力拉的一个踉跄,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他想伸手去拉已经晚了,连滚带爬的扑到井口:
“三儿!”
朱传仁弯腰进了井道,刚走没两步,突然,井塌方了。
众人吓呆了,一阵惊呼,围了过来。
而在井下的朱传仁早就做足了准备,饶是如此,依然被头顶的砂石压得眼前一黑。
还好他身体素质在那儿摆着,再加上有所准备,在即将晕过去前一刻,他使劲咬了下舌尖,血腥味瞬间涌出,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
因为这井刚刚塌方,砂石松软,再者靠近河边,这地下的沙子湿气很大,其实没给他造成太大伤害。
此时,井上,金把头冷漠地挥了挥手说:
“把井填了!这口井丧气!”
金夫们谁也没动,一个个冷冰冰的注视着金把头。
金把头见状不由恼羞成怒,咆哮着,挥舞棍子殴打金夫说:
“你们要造反啊!快给我填,今天要是填不上,你们所有人都别吃饭了!”
小金粒哭着,扒着井土说:
“把头,不能这样狠心呀,他还活着!”
金把头不为所动,众金夫无奈,拎着工具准备填井。
这时,一直趴在井口没出声音的朱开山站了起来,一双蕴含着极致怒火的眼睛从金夫们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金把头身上:
“我看谁敢填,我儿子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金把头被朱开山的眼神吓到了,那是怎样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金大拿也不敢开口,他觉得自己哪怕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朱开山弄死,扔到井下给他儿子偿命!
就在场面僵住,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见井土在不停地松动,片刻工夫,朱传仁竟然从井土里活脱脱地站立起来,浑身上下沾满泥土,成了个土人!
大金粒、小金粒呆呆地看着朱传仁,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个什么。
牛得金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小短腿来回蹬踏往后:
“老天爷,这是人吗?简直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