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手段;工厂(1w,求订阅!)
亲自送康德男爵上车后,朱传仁和老谭回到书房,把门关上。
“老谭,康德如果能再进一步,成为副总董,咱们再租界的形势将一片大好。”
老谭轻声道:
“三少爷,我总觉得这个康德不可信,他一直在利用我们的资金往上爬。”
“呵呵,互相利用罢了,我给他钱,他为我提供便利,各取所需,至于友谊,那玩意是骗小孩子的。”
老谭讪笑:
“好吧,可能我以前是种地出身,就瞧不上康德这样的人。”
“他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维克多,这老小子可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你一定要保护好李晴,别让她被占了便宜。”
老谭神情一肃:
“三少爷放心,李晴身边有咱们的兄弟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不会出问题。”
“嗯,这件事办好了之后就让她自己选吧,是去香江,还是继续留在公董局。”
“我之前跟她聊过,她是想留下来为您工作。”
朱传仁愣了下:
“为什么?等李二麻子一死,她的仇也算报了,还留下来有什么意义?”
“三少爷,我觉得报仇之后,她就失去人生目标了,若是不找点事情干,活着有什么意义?毕竟她家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朱传仁叹了口气:
“也算是个可怜人,那就由她去吧。”
自打朱传仁盯上法租界的工程项目,就一直在寻找破局的机会,而李晴就这样映入他的眼帘。
这个可怜的女孩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以为父亲死了,没想到有一天,突然蹦出来一个李二麻子,声称是她的生父。
而在跟母亲对质之后,也确认了这一事实。
认祖归宗是不可能的,就当个私生女吧。
李二麻子对她算不上多好,但至少让她吃喝不愁,心底里还是很感激的。
可是有一天,母亲外出打工后便再也没回来。
李晴一个人跑遍了整个上海滩也没找到母亲的身影,绝望中的她不得已敲开了李二麻子家的门。
当姓李的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既不是焦急担心,也不是因为被大半夜敲开门的恼羞成怒,而是不悲不喜,言辞闪烁。
那天李二麻子的表情,至今依然萦绕在李晴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挥散。
后来,是法租界霞飞路巡捕房的人找上门,告诉李晴她母亲的死讯,说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
李晴自然不愿相信,但她一个小老百姓,没有靠山的情况下,谁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按理说,霞飞路巡捕房能起到告知义务,已经算他们体恤民情了。
再后来,李二麻子出面,花了点小钱,草草的为李晴母亲办了身后事,这件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李晴一直没有多想,真的以为母亲的死是个意外,直到老谭找到她,并告诉她——你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她才后知后觉。
老谭跟她说,如果你想知道伱母亲的死因,就跟他走。
李晴胆子并不大,但事关母亲的死,她不得不壮着胆子跟上老谭的脚步,来到一座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豪宅之中。
那洋房好大、好美,前后宽阔的庭院绿树成荫,一黑一白两条可爱的小狗在草坪上嬉闹玩耍。
佣人们穿着精美的服侍,端着纯银托盘走来走去。
那天的场景让李晴大开眼界,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在曾经的她眼中,李二麻子就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了。
然而见到了朱传仁,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在李晴眼中,朱传仁是那么高大威猛,那天他穿着一身很休闲的服饰,可一身上位者的气息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压得李晴喘不过气来。
通过老谭的介绍,她知道了朱三少爷的名讳。
原来是大家公子,难怪一身贵气。
李晴跟馨儿完全是两个风格的姑娘,馨儿属于可爱小女人,而李晴长相偏大气一些。
不过论长相,李晴不是标准的美人。
她的原生硬件有些土糙感,毛发杂而浓密,面中部平、鼻头肉多、侧脸扁、下颌较方。
在没有精致妆容加持的时候,脸看着就会很钝,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土气。
但是朱传仁是见过大世面的,深知打扮的重要性,妆容一到位,她脸上那种钝感又会变成明朗,从而显得英气十足。
一个长相比较英气的女人,想要有女人味,首先就得做到以柔克刚。
这种柔可以是表面形式的,比如穿面料柔软的服饰。
当时见到李晴的第一面,朱传仁就知道该如何包装她。
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把家里的裁缝叫来,将鲜儿不要的一件连衣裙改了改,让李晴换上。
李晴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她没有拒绝的资格,如提线木偶一般,茫然的被朱传仁操控着干这干那。
果然,经典的法式碎花连衣裙柔软贴在身上,使人看上去更温柔,但却不必担心软塌的面料无型,因为李晴骨架大个子高,若是穿太挺括的服饰,就会显得她很魁梧。
不过柔软也要有个尺度,对于她这种长得英气的人而言,小清新会增加土气。
李晴因鼻头肉多嘴唇厚,自带一种妩媚感,这种妩媚刚好和她的英气抗衡,在穿衣服的时候适当露肤,会非常有女人味。
但她很保守,能穿过膝裙已经是极限了,让她穿旗袍是打死都不可能的。
不过经过朱家裁缝改制的连衣裙,特意收小了腰口,这样既展示了身材曲线,又不会让人感到太刻意。
另外在领口恰到好处的露出锁骨,露太多显得不沉稳,严丝合缝又过于死板。
再配上一条小丝巾扎在脖颈间,长发微微打卷披散下来,用胭脂水分在脸蛋上了点腮红,很淡很淡,增添一抹层次感的同时,也能衬着她的肤色更有光泽感。
最后,再加上一点点的口红,搭配红色半高跟,当李晴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镜子中的她没有笑容,可表情明媚,比起曾经那个土里土气的她,看起来十分高级,与她所处的这个洋房十分契合。
与此同时,李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些味道,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好像以前走在大街上,看到的那群摩登女郎一样。
随后,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朱传仁,似乎完全不明白对方只是说了几句话,为什么自己能有这么大变化?
不过不重要,她鼓起勇气询问朱传仁,他要干什么?
随后朱传仁轻柔的嗓音响起,缓缓道出她父亲失手将她母亲推下楼,造成她母亲身亡的事实。
原来,她母亲曾经为了她的工作问题,找上李二麻子,求他能帮个忙。
但李二麻子不愿意,二人争执之中,错手将她母亲推下楼,过程中,脑袋撞在栏杆上,昏死过去。
如果李二麻子能第一时间送她去医院接受治疗,也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然而李二麻子惊慌中没有选择救人,而是找了霞飞路派出所的熟人,将这起案子定性为意外。
听完之后,李晴嚎啕大哭,刚刚还英气妩媚的小脸,顿时成了花脸猫。
朱传仁没有拦着她,任由她放肆大哭宣泄情绪。
直到哭累了,他才缓缓开口,问她想不想报仇。
李晴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随后,在朱传仁的安排下,李晴进入了公董局,并很快得到督办办公室的青睐,将她调到了督办。
按照朱传仁的计划,一步一步接近公董局董事之一的维克多,不经意间在对方面前展现自己的风采。
果然,那头色中饿鬼怎么可能看不到李晴的存在?
李二麻子原本已经放任这个女儿不管了,但无意间得知李晴竟然进入了公董局,还被分管工程处的董事维克多看中,这个消息让李二麻子欣喜若狂。
他正愁没法和维克多交好,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于是,李二麻子再次出现在李晴身边,经常嘘寒问暖,各种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不要钱似的买给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天下第一大慈父呢。
但很快,他就暴露了自己的嘴脸,竟然让自己的亲女儿去勾引维克多,就为了霞飞路的工程项目。
那一刻,李晴的心如同被冰镇了一般,拔凉拔凉的。
之前,她心底还残存着最后一丝丝希望,觉得好歹是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亲生父亲,他不会那么可怕吧?
也许是朱传仁为了利用自己编造的借口呢?
然而,当李二麻子陪着笑脸提出自己的请求后,李晴那最后一丝希望破碎了。
她眼底透着寒意,可表面上还是一副架不住父亲央求的样子,答应下来。
李二麻子乐坏了,直言李晴是乖女儿,各种首饰银钱送来,以展现自己慈父的一面。
就这样,一步一步,利用李晴这枚棋子,朱传仁在幕后操控着维克多和李二麻子的人生。
从他们上钩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就在朱传仁跟康德谈完没多久,公共租界那边,传来了各种不利于公董局的‘谣言’。
一开始是谣言,可传的多了,公董局的那位总董——皮埃尔阁下不由得不重视。
原本皮埃尔就是很有国家荣誉感,很有责任心,也很在乎面子的人。
公共租界那边的谣言,就跟站在他对面大嘴巴抽他一样,不对,应该是用鞋底抽他一样,总之就是没脸见人了。
在康德董事一副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的建议下,公董局展开内部调查。
很快,维克多和李二麻子的地下交易就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对于维克多这个在外面丢了公董局脸面的人,皮埃尔绝不手软,当即召开董事会议,罢免了维克多的董事身份。
不过碍于人员调配的问题,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公董局。
但实际负责的工作肯定是没了,皮埃尔大手一挥,将工程处划给了建议有功的康德。
前一个小时还风光无限,手握工程处金饭碗的维克多,现在成了丧家之犬。
没有权力傍身,他跟租界外面吃不上饭的华夏老百姓没什么区别。
维克多有多丧气,康德就有多神气。
会议结束后,康德接受了公董局同仁们‘真诚’的祝福,手握三大实权部门,风头一时无两。
虽然按照排位,他可能还在第三四位徘徊,可论实际权力,他已经不次于副总董了。
康德终于感受到了世界对他的善意,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当然,他不会忘记大功臣朱传仁,作为汇报,朱传仁名下的仁和商行,接下了霞飞路的改造扩建工程。
原本要付给李二麻子的一期工程尾款,直接打入了仁和商行的账户,作为二期工程开始的头期款。
至于李二麻子满不满意?
呵呵,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找公董局要钱?想屁吃去吧。
此时的李二麻子在干嘛?
在李晴家里苦苦哀求呢。
“女儿啊,我的好女儿,救救你爹吧,就跟督办的人说一声,千万别抓我啊!”
李晴家住在福熙路,一套面积不大的小公寓,是朱传仁买下来送给她的。
这也是她愿意给朱传仁办事的原因,比起那些不实用的首饰衣服,这套房子是她在魔都立足的根本。
一个仅见过一面的男人都知道怎么样才是真的对她好,而自己的亲生父亲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搓手哀求的李二麻子,李晴眼中尽是失望。
这个父亲太自私了,如果不是朱传仁在暗中保她,就凭她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恐怕这会儿进大狱的就是她了。
可她父亲呢,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见自己安然无事,竟然还妄图求自己帮忙,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们各不相干,你别来打扰我,我也不在乎你过的好不好,从此就是路人吧。”
李晴闭上眼睛,甚至都不愿再看李二麻子一眼。
自己的恳求被连番拒绝,李二麻子恼羞成怒:
“好你个死丫头,就见死不救是吧?行,你等着,看我不把你跟维克多的事情传出去,我让你这辈子都背上女表子的骂名!”
李晴突然睁开眼睛,眼底的寒意令李二麻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大可以试试!”
“你”
李二麻子咽了口唾沫,他被这个私生女的眼神吓到了。
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李晴终于感受到了。
现在的她,对李二麻子既不生气,更不会怨恨,在她心里,这个人已经和自己彻底没有关系了。
如果对方还纠缠不放,她不介意求朱传仁帮忙,彻底废了李二麻子,如此一来,世界才会彻底安静下来。
不过朱传仁比她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没等她开口呢,人已经来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李晴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冷笑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李晴刹那间失神,因为门外站着的,是一身白色西装,胸口还插了朵玫瑰的朱传仁。
右手微微抬起礼貌,点头致意: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放在后世,可没几个人敢穿这么烧包的西服。
而在民国,这样打扮的公子哥可不在少数,很多老外认为白色西装最能凸显优雅格调,连带着很多国内的小开有样学样。
朱传仁自然不是模仿谁,只是馨儿喜欢他穿白色西装,觉得特别帅气,所以他才穿的。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差不多。
“三~三少爷!”李晴不自觉的呢喃出声。
“怎么?不认识了?”朱传仁也不管对方有没有邀请,迈步往里走。
而他身后还跟着老谭和孔老二,这俩人都是黑色西装,跟朱传仁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是跟班儿的。
“哟?有客人?”朱传仁看到半坐在沙发上的背影说道。
“三少爷,他是.”
李晴话音未落,对方转过身来,一张乌黑发青的脸,右侧脸颊有两个褐色麻点,朱传仁脱口而出:
“李二麻子?”
对方一听有人叫自己的外号,还是这么年轻的青年人,顿时脸色一黑:
“小子,你家父母没有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朱传仁乐了:
“朋友,我的礼貌只针对有素质、有德行的人,对你这种提上裤裆不认账,还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混球,用不着讲礼貌。”
李二麻子腾的一下站起来,看看朱传仁,又看了看李晴,好像明白了什么,冷笑道:
“好啊,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硬气,合着是傍上了小开?”
李晴气的脸都白了,他怎么说自己都行,但说三少爷就不行。
但李晴刚要开口,两把枪齐刷刷的对准李二麻子的脑袋。
以老谭和孔老二的枪法,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打空。
如果要求严格点,他俩照着麻点打,也绝不会打偏。
刷,空气凝滞。
李二麻子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害怕。
亏他眼睛不小,白浪费了,见过哪家小开出门带跟班儿的?
能养的起跟班儿,说明不是普通人家,那是他李二麻子这个丧家犬能随意得罪的吗?
孔老二狞笑着上前,用枪管拍了拍李二麻子的脸:
“说啊,怎么不说了?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
李二麻子身体开始发抖,不停咽着唾沫,陪着笑道:
“误会,都是误会!”
“去你妈的误会!”
砰!
孔老二一脚蹬在李二麻子的小腹上,随着他一声痛呼,直接倒飞出去。
跟朱传仁练出来的兄弟,都喜欢痛打落水狗,得势不饶人。
就见孔老二一声怪叫,倒转手枪,握着枪管,扑到李二麻子身上,用枪柄猛砸。
砰!砰!砰!
一开始还能哀嚎的李二麻子,很快就没了声音。
朱传仁握着李晴的小手,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柔声道:
“不好意思哈,我这兄弟就是讲义气,见不得我受欺负。”
说完,还很体贴的补了句:
“别看了,血刺呼啦的,放心,死不了,他下手有数。”
李晴小脸都白了,却依旧不肯移开视线。
被朱传仁攥着的小手微微颤抖,证明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不过说起来,比起刚见面的时候,李晴的肤色白了不少。
虽然比不得馨儿那种白的发光,但也可以了,用肤白貌美来形容可不算夸张。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各种营养品,好吃好喝的保养,皮肤也变得愈发水灵,和之前那个皮肤干燥的她如同换了身皮一般。
果然,女人还是得拿钱砸啊。
再加上在公董局的历练,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是丑小鸭,那么现在,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白天鹅了。
砰砰砰!
孔老二还在奋力往下砸,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砸了十几下,每一下都发了十足的力道。
所谓不疯魔不成活,朱传仁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神经质了,搞不好什么时候给自己嘴唇来上一刀,化身小丑。
而他的手下因为跟他在一块时间长了,性格、脾气、言行举止都越来越像。
“行了,歇会儿。”
听听,是人话吗?让人停手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怕兄弟累着。
孔老二倒是听话,令行禁止早就成为刻在骨子里的事情了。
“呼~这老王八牙齿还挺硬,好在都砸下来了。”
好家伙,合着是帮人家拔牙呢。
孔老二站起来,用手绢擦了擦身上的血,顿时不满的踢了在地上躺尸的李二麻子一脚:
“以后注意,再用血崩我,老子刨你祖坟!”
李晴都吓傻了,她从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更没想到她印象中温柔绅士的朱传仁,竟然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不过她对于亲爹的遭遇并不同情,活该,踢到铁板了吧?
李二麻子躺在地毯上奄奄一息,脸上血肉模糊,牙齿一半在地上,一半被他自己吞进了肚子,这会儿甚至连呢喃都做不到了,出气比进气多。
“他找你什么事?”朱传仁问李晴。
李晴定了定心神,神情复杂的说:
“他希望我在督办为他求情。”
朱传仁再问:
“那你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
“两个选择,其一,依法惩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其二,你为他求情,但公董局会捏着你过去做的事情不放,甚至连你一起收拾。”
李晴顿时惊慌道:
“他们还没放过我?”
“我请康德董事出面为你说情,将你描述成一位受害者,你也很无辜,毕竟你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所以皮埃尔才会放你一马。
但要是你还想利用自己的身份为李二麻子求情,皮埃尔可不会那么好说话。”
李晴听懂了,果断道:
“那我选第一条。”
“呵呵,这就对了,李二麻子死不足惜,你不用过意不去。”
李晴犹豫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陪她聊了一会儿,朱传仁告辞离开,这次来主要是想亲自安抚她一下,别让她慌忙之间办了错事。
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没必要多待。
孔老二顺带手把李二麻子扔了出去,至于他能不能活,全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一辆黑色福特t型车,这是很经典的四座t型车,在丑国售价不到600刀,而朱传仁在魔都买下来的时候,足足花了1500刀,该死的中间商。
现在这个年代也买不到什么好车,凑合开吧,好歹比骑马强。
从福熙路出来一路向北,出了租界,进入公共租界,随后继续往北,来到闸北。
对了,这个时期,租界与租界之间的管控没有那么严格,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够自由出入的。
好了,说说闸北。
这个名字源自于乾隆年间,当时是跨越苏州河建了个水闸,闸门以北就叫闸北了。
后来沿袭下来,苏州河北岸算老闸北区,南岸就是老JA区了。
老静安、老黄浦这些在清末都成为外国租界,苏州河对岸的闸北就是华界。
1900年前后闸北有不少的民族商人和企业家,市面相当繁荣,还设立了闸北马路工程总局做现代化市政。
比如魔都站楼就是三层的高敞洋房,为当时全国最大、最壮观的火车站,使闸北成为魔都陆路交通的枢纽。
近十余年,闸北一直是魔都最重要工业区,全市约一半的大工厂都在闸北,包括荣家的福新面粉厂等,都是现代化程度很高的工厂。
商市也相当繁荣、高档,大统路有“华界南京路”之称。
一句话,这个时期的闸北,也算是全华夏所有华界中,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之一了。
不过这个好日子也没多久了,等小本子进来,闸北第一个遭殃,他们可不管你是干嘛的,房子干什么用的,不管是工厂还是民房,一缕炸了再说。
就这么一片地,轰炸机来回炸一个月,还能剩下啥?
就因为闸北是华界第一,枪打出头鸟嘛,被重点照顾了,华人伤亡的八成,工商企业损失七成。
简单点来说,小本子一开始也是欺软怕硬,西方人的租界不敢动,只敢拿华界开刀。
当然,他们也成功了,闸北几乎被夷为平地。
随后,不少企业主和工厂主都跑进租界避难,也算是为日后闸北复兴留下了一颗火种。
之后的几十年,就是棚户区史了,大抵就是一开始是汪填海抚恤灾民搭建临时棚户安置老百姓,随后就是大批的苏北流民,听说魔都因为有租界小本子不敢开进去,所以就来了。
来了之后发现租界不让进,只能找一片无主之地,就是闸北。
大批的苏北流民就此自己用稻草和竹片搭棚安置了,人称“滚地龙”,直白地说,就是生前睡草席,死后盖草席。
总之,闸北在未来几十年算是命运多舛,朱传仁一开始将制糖厂设在闸北主要是为了省钱,那边的地价便宜,工人也好找。
距离闸北被毁还有接近20年,暂时不急着搬迁。
不过他已经在公共租界内寻找合适的地皮了,如果遇到便宜又合适的必须得拿下,为将来工厂搬迁做准备。
眼下制糖厂形势一片大好,根本没有搬迁的必要。
从福熙路过来,现在也不存在堵车的问题,速度还是很快的,也就用了半个小时便进入闸北。
跟租界内一片繁华景象不同,此时的闸北就突出一个乱字。
从租界开过来,就好像突然进入菜市场了一样,人声鼎沸,身着布衣汗衫,消瘦的人群川流不息,大多是在工厂打工的工人。
不少人还穿着工厂统一配发的制服,脖子上缠着白色毛巾。
今天阳光很好,大家心情也很愉快,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看起来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朱传仁坐在车上,一路望着光景来到制糖厂。
工厂是以夏元璋的名义开办,但品牌名字跟他一毛钱关系没有。
朱传仁起的,叫旺旺,简单好记寓意好。
如今,旺旺糖果已经是魔都孩童们最喜欢的零食了,一角银元可以买一大包,省着点能吃半个月,就是一个量大实惠。
小孩子最喜欢甜的东西了,酸酸甜甜的小糖豆,美滋滋的含在嘴里,是每个魔都小盆友最爱时光。
这一包糖豆有不同口味,什么苹果、橘子、葡萄。
一般小孩子都喜欢买混合口味的,每天换着口味吃,美的鼻涕冒泡。
凭借这一款产品,就足够工厂在魔都立足了。
更何况,工厂也不止这一款产品。
如今租界内所有咖啡馆中使用的方糖,也都出自制糖厂。
其实这才是工厂出品的第一款产品,毫无技术难度,主打的就是个便宜,否则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达成垄断。
朱传仁也清楚,自己靠着低价战略完成垄断,会损害不少小作坊的利益。
夏元璋也跟他汇报过,自打旺旺方糖完成垄断后,闸北不少做同类型产品的小作坊都完蛋了。
朱传仁听后没有任何表示,心慈手软的人可当不了商人,这也是商业和经济发展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习惯就好。
总之,靠着这两款产品,旺旺的品牌算是彻底名动上海滩。
虽然产品不起眼,但利润可是相当惊人。
一包糖豆卖一角,但毛利润能达到60%,随着产量进一步提升,成本进一步压缩,利润率达到70%根本不叫事儿。
但也不能盲目提高产量,产量上去了,市场没有培养起来,结果就是在库房里吃亏,赔的裤衩子都不剩。
为了避免这一现象发生,朱传仁早早就吩咐夏元璋开启扩张之路,至少长三角地区,所有有孩子的家庭,必须得知道旺旺的存在!
这次来工厂,就是为了听取夏元璋的汇报,顺便,他准备让工厂上马第三款产品。
车子驶入工厂园区,停好车,朱传仁直奔厂房三楼,那里是夏元璋的办公室所在。
此时的夏元璋,辫子剪了,留着一头标准的民国男士发型,也不知道是心情好的原因还是天生如此,快50的夏元璋丝毫不见老态,看着跟三十大几的差不多。
一身棕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十分儒雅。
“传仁来啦~”
见朱传仁敲门进来,夏元璋赶紧起身相迎。
“呵呵,夏总,有日子没来看你,近来可好?”
“好~好着呢,玉书怎么样?这丫头,真是有了相公忘了爹。”夏元璋感慨了一句。
“哈哈,玉书好着呢,她前几天还跟馨儿一起学习煮咖啡,煮的像模像样,就是苦了传杰,成了小白鼠,现在看着咖啡就绕道。”
夏元璋仰头大笑:
“是我家玉书能干出来的事,小时候传杰在我那学徒,就被玉书灌水,落下尿炕的毛病,好在治好了,现在又开始灌咖啡了,这个玉书啊。”
一提起自己亲闺女,夏元璋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有空回家看看,玉书也挺想你的。”
“好,等过几天吧,我把厂子里安顿好,你家住两天,也好休息休息。”
“早该如此,生活和工作得分开,劳逸结合嘛。”
“你说得对,不过我总觉得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能干就多干点。”
“你的身子骨确实硬朗,干到80再退下也来得及。”
“哈哈~我可不敢想那么远,对了传仁,你今儿特意过来,是有事找我?”
“对,两个事,苏杭那边都派人去了吧?怎么样?”
夏元璋一拍脑门:
“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等我一下。”
说着,他回到办公桌后取出一份地图,上面用红色朱砂笔在不少地方画了圆圈。
“你瞅瞅,目前苏杭、金陵这几个大城市都有代理人了,我的想法是先停一停,看看这种模式能否成功,如果可行再进一步下探,寻找二级代理商。”
朱传仁瞄了眼地图,摇头道:
“没必要等,长三角看起来很大,但有消费潜力的城市也就这几个,尽快把渠道铺好,咱们的第三款产品就要上市了。”
夏元璋愣了下:
“第三款产品?”
朱传仁掏出一快皱皱巴巴的草纸递给夏元璋,他哭笑不得的说:
“你这什么啊?下次能不能换个正经点的纸。”
朱传仁尴尬笑道:
“我那天突发奇想,顺手就花在了草纸上,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图。”
夏元璋仔细看,这图倒是清晰简单好理解,一个小棍儿,上面插着一只小圆球。
“这是?”
“我将其命名为棒棒糖,其实就是放大版的糖豆,插在一根小棍上,可以拿在手里舔着吃、含着吃,都行!”
夏元璋磨挲着下巴:
“这个设计有点意思,是不是也可以像糖豆那样弄出不同口味?”
“当然!这个产品面向的人群可不仅仅是儿童,稍微大一些的青少年也会喜欢,甚至大人也有可能爱上。”
夏元璋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
“那这小棍儿你准备用什么材料?”
“塑料最好,如果成本太高的话,就只能用木棍,但这样一来,产量就很难跟得上。”
夏元璋想了下:
“这个我得先找人问问。”
“嗯,另外,糖果外面要用塑料纸包裹,你可以一块谈。”
“我知道了,放心,我尽快推进,争取早点落实生产,定价呢?”
“一毛钱两根,或者一根,具体还得看成本多少。”
“行,我先把用料的问题确定了再说。”
朱传仁站起来:
“就这点事儿,我先回了。”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不吃了,下午跟老何约好了去听戏。”
“还是你们俩生活的有滋味儿。”
“呵呵,你也快了,等厂子上了正轨,就可以将其交给职业经理人了。”
夏元璋摆摆手:
“我可没你那么心大,这生意交给谁我也不放心。”
拒绝夏元璋亲自相送,朱传仁独自下楼,乘车离开。
来的时候还挺快,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人那么多,速度一直开不起来。
公共租界东区,榆林路,这里坐落着一座中西合璧的大舞台,名为榆林大剧院(虚构)。
整个剧院高三层楼,是一座能够同时容纳700人观看表演的娱乐场所。
剧院其实是采用了西方音乐厅的结构建造,但大部分时候,在里面进行表演的是华人艺术家。
今天来这里演出的不算名角,只是在魔都本地小有名气,叫小黄鹂,唱的是昆曲。
这种戏曲以前叫昆山腔,后来吸收北曲及海盐腔、弋阳腔的长处,形成委婉细腻、流丽悠长的“水磨调”风格,才形成了昆曲。
跟京剧一样,昆曲也分生旦净丑,而这个艺名叫小黄鹂是刀马旦,经常扮演女将军一类的角色。
之所以说她小有名气,也是因为刀马旦在现在这个年代,并不具备太强的吸引力。
当然,要是男的反串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由于路上堵车,朱传仁还是迟到了,等他匆匆进入包房,一出戏都快结束了。
看着何太生跟那摇头晃脑,手里一直打着节拍,朱传仁无语道:
“你倒是听得挺美。”
“哈哈~别说,这小黄鹂名副其实,嗓子跟黄鹂鸟一般清脆,我听着都入迷了。”
朱传仁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对方,看向舞台,正好有个高腔,小黄鹂一甩嗓子,直接就上去了,一点都不费事。
随即他也认同了何太生的说法,这小黄鹂的嗓子确实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