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回梁州城,已是翌日午时。
回到将军府,霍老夫人洗漱更衣,便躺到床上休息。
有霍老夫人开口在前,许君君七人跟着进府,霍祁明也不好直接赶人。
但在出府处理事务之前,霍祁明特地去见了许君君一面,警告她不要有别样心思。
否则,小心命丧梁州。
许君君半点没将霍祁明话放在心上,霍祁明一走,她就拍拍屁股去霍老夫人院子找人。
霍老夫人这一年身体亏败十分厉害,昨日又受到惊吓,回府睡后不久就开始高热不退。
这可把伺候霍老夫人的丫鬟吓坏了,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许君君走到院门口,听闻状况,立刻进院子为霍老夫人看脉。
知道霍老夫人是受惊心火加重导致高热,立刻开了副驱热药方,让人快去抓药。
丫鬟们没见过许君君,拿着方子不敢动作,还是许君君皱眉呵斥了番,丫鬟才拿着方子先去抓药。
将药抓回来,平日替霍老夫人看病的大夫也匆匆赶到府中。
丫鬟们仿似看见救星,忙将人迎进去,让开位置,让他替霍老夫人看诊。
许君君站在一旁,跟幕景一般,静静看着眼前一幕,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在祖母面前,她才是说一不二的大夫。
如今,伺候祖母的小丫鬟,宁愿相信一个边疆大夫,都不愿按照她吩咐抓药熬煮。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好在,许君君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
这样失落,在她心底残存不到半分钟,便被她抛诸脑后。
等大夫把脉看完,许君君才给丫鬟一个眼色,让她把自己药方拿去大夫比对。
大夫正拧眉沉思,接过药方一看,顿时茅塞顿开,连夸了几个好字,才问丫鬟这药方是何人所开。
望着大夫激动神色,丫鬟们尴尬不说话,齐齐看向许君君。
见大夫拿着药方欢喜朝自己走来,许君君挑挑眉,等他下文。
“小兄弟这药方开得极好,可愿于老夫探讨探讨霍老夫人病情?”
许君君本不想理他,听见这话,主意瞬改,颔首:
“当然可以,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说话。”
霍老夫人还发着高热,许君君不想在这里打扰她休息,便带着大夫往隔壁房间走。
出房间前,许君君看了大夫一眼,朝身后众多丫鬟道:
“现在你们大夫也看过药方,可以放心替老夫人煎药了吧?”
在场丫鬟脸一红,纷纷点头:
“可以了,可以了,药已经抓回来了,我们马上去煎。”
见有人动作,许君君才放心跟大夫离开。
等她跟大夫在隔壁探讨完老夫人身体状况回来,霍老夫人已经喝完药,发了身热汗,人稍稍清醒。
听见是姜许为她开的药,霍老夫人点头嗯了声,喝了杯温水,才问:
“他们人去哪儿了?”
“回老夫人,那位姜少爷正与大夫在隔壁房间谈事。”
说曹操,曹操到,丫鬟话话音未落,许君君就踩着她最后一字踏入房中。
“老夫人可好些了?”
望着霍老夫人憔悴面色,许君君不放心,快步上前搭上她脉搏仔细诊脉。
得出的结论与早上一样,气血大亏,强弩之末,祖母这身体不用心血调养,恐怕至多只剩两月时光。
许君君沉默,心头泛起一波又一波苦涩。
“姜少爷,我们老夫人身体如何?
前几日夜里,老夫人还一直咳血。”
见这年轻人医术不低,从霍老夫人到梁州城就一直伺候她的丫鬟,多嘴问了句。
许君君眸子发沉,搭在脉搏上的三指又往下压了压,少顷对上霍老夫人慈祥目光,心潮起伏不定。
“老夫人这一年来心神耗损极大,是有什么事积压在心中放不下?”
霍老夫人脸上笑纹淡了淡,有礼貌开口:
“一些世俗烦心事而已,不值一提。
你不用伤怀,人终有一死,万事随缘皆可。”
许君君急道:
“老夫人别说这般丧气的话,您身体虽有亏损,但若好好将养,按时服药,还是能……”
“好了,我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就别说假话哄我开心了。
剩下来的日子,我只想好好待在梁州,仔细看看这塞外烽火。”
打断许君君话,霍老夫人脸上疲色渐浓。
许君君一直盯着她,目光从焦急至忧伤再到平静,最后一言不发。
察觉到许君君悲伤情绪,霍老夫人像往日叮嘱霍祁明一般,叮嘱她:
“春种夏长,四季更迭,一切皆有定数,我们要看开一些,不要太过执着。”
说到这里,霍老夫人盯着许君君那双漂亮眼眸,突然开口:
“孩子,你很像我疼爱的一个晚辈。
她同你一般,总爱较真,永远热烈,仿似对世间有用不完的热情,若她还在,一定能与你成为朋友。”
许君君喉头剧痛,压制半晌才将涌上喉间的哽咽压下。
对上霍老夫人慈祥的目光,许君君心中蓦然升起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可许君君不敢,她担心祖母知道她还活着,会请求她留在霍府。
她无法答应,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祖母抱憾离世。
与其让祖母离世前再痛一次,不如就当自己从未来过边疆。
“能得老夫人疼爱的人,必定十分出彩。”
稳着声线夸赞一句,许君君看了眼时辰,道:
“老夫人您刚喝完药,再休息一会儿吧,用晚膳时,我再过来陪您。”
待霍老夫人颔首睡下,许君君直奔自己住的院落,将行李全抖出来,找出其中带来的几本医书,着急的认真翻看。
她不是神仙,无法延长人生命。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开出最好养生方子,让祖母少受些病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