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之前的拍摄计划,今日的拍摄内容,是电影前半段的重要戏份之一,主演桑年成年后决定离开家乡外出工作,与阿牧艰难告别的场面。
彼时阿牧和桑年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八岁,一个尚未接触成年世界,穿着浅蓝色t恤,白色亚麻裤子,俨然还是个天真少年,而另一个,已经穿上属于成年人的简单白衬衫和黑色裤子,即将迈入广袤的外部世界。
电影为了追求真实感,在妆容方面未作强调,造型师只略略勾勒了一下两人的轮廓,将各自的发型理顺,更贴合角色本身一些。
两人的造型做的很快,从造型室里出来,工作人员的布景正巧接近尾声,时间刚过八点半。
朝着片场走去的路上,一个闲置架子被工作人员暂时堆放在路旁,挡住了些许去路,纪行舟走在前方,跨过架子后转身朝身后的路清泽伸手,主动扶了一把。
自然到仿佛喝水的动作,周遭几人都没特别反应,显然是对两人的互动已经习以为常。
远处的方雯雯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疑问不由得更大了。
走到片场,路清泽和纪行舟简单朝两个媒体人打了个招呼,便收回闲聊姿态,走到场景之中,做起了开拍前的准备。
说是准备,但片场从工作人员、备场的群演、到导演、再到两个演员,神情都始终一脸轻松,各方有条不紊地进行,显然配合已经十分成熟,令旁观的两人不由开始期待,稍后开拍后的剧组表现。
“准备好了吗?”
导演杨桢一声询问,纪行舟轻点头,而路清泽则抬手,冲导演杨桢比了个oK的手势。
“行,”导演示意工作人员打板,随即开口,“三、二、一、Action!”
工作人员打板的一瞬间,备场的群演们开始动作,原本停滞的街景瞬间活了过来,清晨的阳光洒在路旁的摊位上,粥摊、面点摊以及各种小吃摊的蒸汽向上升腾,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一声接着一声。
久违的长镜头。
镜头中的路清泽和纪行舟并肩从长街的镜头走来,穿着白衬衫的桑年已然有了青年姿态,背着背包神情沉敛的一步步向前。
而身旁穿着浅色t恤的阿牧,双眼已然红了,一只手拉着桑年的衣角,一手攥拳放在身旁,肢体微微颤抖,神情天真,不舍之意清晰可辩。
阳光撒在他的头顶,柔和的光线映衬着眼中的那抹红,一朵晶莹含在眼中,随着颤抖的动作被艰难压抑着,从长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始终将落未落。
桑年始终没出声,但视线的余光扫过身旁的人,喉结压抑地滚动着,抬起手,在自己衣角的那只手上轻轻握了握,随即放开,动作上移,放在了阿牧的头顶。
神情内敛,又有种隐秘的温柔。
没有台词,两人的步伐一前一后,和着某种默契的节奏,在长街的人群中缓缓穿行,情感将两人与周遭相隔出无形的结界,无声胜有声。
作为旁观者的两个人,小老头方文峻,以及星娱乐的李雯雯,视线紧紧盯着镜头的画面上,只觉得移不开眼睛,却又有种冲动,想要脱离摄影机的画面,亲眼看向场中的那两个人。
两种冲动交织纠结,甚至已经忽略了,此时此刻,和纪行舟搭戏的那个人,是一个在此之前名不见经传的演员。
被画面捕获了心神,一切仿佛在慢放,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走到长街镜头,站在码头。
沉默被打破,两人对视一会儿,桑年终究是开口出了声。
“阿牧,我走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哥哥给你带礼物。”
阿牧摇了摇头,视线紧紧盯着桑年,眼中那抹莹润的红终于滚落而下,“哥哥,我不要礼物,只要你早点回来。”
说着忍不住追问,“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吗?”
“会吧。”
等到两人告别结束,桑年登上摇橹船,在阿牧不舍的遥望和挥手中,缓缓驶出画面,一声“cUt!”猛然响起,演员收回演戏状态,路清泽眼中的泪意一收,抬手朝着船上的纪行舟比了个大大的赞。
突如其来的转折,情绪猛然一断,旁观的两个媒体人恍然回神,才发现长达几分钟的长镜头,竟然一次都没NG,就这么不知不觉的一镜到底拍摄完成了。
台词气口、步伐节奏、情绪连贯、表情控制,稍有一项中途掉了链子,就要重新再来。
这也是长镜头的困难之处。
可刚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两个人愣愣地看着两个演员,这个镜头结束,饰演桑年的纪行舟要从船上下来,船夫重新摇橹返回码头岸边,刚刚还哭哭啼啼的少年这会儿神情一转,笑嘻嘻地朝着船上的纪行舟伸手,作势要拉对方上岸。
纪行舟嘴角勾出几不可察的笑弧,大手握上路清泽的瘦弱手臂,抬步朝岸上一跨,成功上了岸。
可路清泽因为过于用力,身体重心倾斜,向后倒去的一瞬间,纪行舟抬起另一只手,握上了路清泽的腰侧,成功阻止了路清泽倾倒的动作。
柔软而宽松的布料,因为一只手的紧握被瞬间收拢,少年纤细的身形因此显现,大手配细腰,性张力如此隐秘,却又跃然画面。
小老头方文峻心思端正,只当是两个演员配合默契,互帮互助,决计联想不到性张力这个词。
然而一旁的方雯雯,作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网上冲浪,顶级娱乐媒体的从业者,视线被紧紧地吸引在了那只手上,心跳加速,脑海中百转千回,甚至要脑补出一万字小作文。
一万字小作文的两个主角已经各自收回了动作,并肩朝着导演的方向走过来,准备确认刚刚拍摄的画面。
分明两人面上没什么互动,然而看在方雯雯的眼中,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觉得完了。
按照五年死忠粉的火眼金睛,绝对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