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手的人对此毫无所觉,手上不停动作,黏黏腻腻一时间擦不干净,手臂的动作带动身体,腰间的肌肉也随之颤动。
停下不是个好主意。
停手的一瞬间,这一念头近乎荒诞地出现在纪行舟的大脑中。
温度、湿度、肌肤颤动的幅度,因自己停下动作,变得越发清晰。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纪行舟,手下紧挨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令他想起少年时代捧在手中的小鸟,温软、孱弱、鲜活。
但他不是小鸟,至少,小鸟不会让他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动,也不会让他如此无所适从。
手下的每一次颤动,都是一场无形的煎熬。
时间变得无比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清泽将手上的蛋液擦完。
“总算是擦干净了,但是还是黏的,”路清泽一边发牢骚,一边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你在帮我擦衣服吗?”路清泽从桌面上抽中几张纸巾,也加入了擦衣服的动作。
属于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彼此相碰。
纪行舟的手不动声色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用力,手背上的血管分明了些许。
“这衣服不知道回头能不能洗干净。”
路清泽自顾自地说着,胡乱将衣服按压了一下,觉得按压的差不多了,索性向纪行舟伸出手,示意纪行舟拉他起来。
“再擦也就这样了,我晚上回去看看,试着自己洗洗,要是不行,这件衣服恐怕就报废了。”
纪行舟大手握上路清泽细嫩的手臂,指节扣紧,稍稍用力。
坐在桌前的路清泽被一把拉起。
站直身子之后,白t上的狼藉一目了然,黄色混着棕色,晕染了一大片,恰好在肚腹前的位置,既尴尬又无比显眼。
路清泽拎起衣角,上下甩了甩,“本来衣服就没几件,现在更少了。”
手上晃衣服的动作继续着,路清泽抬起头看向纪行舟,“走吗纪老师,我们回去吧。”
“好。”
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回程的路一路顺畅。
抵达酒店后,路清泽告别纪行舟,返回酒店的房间,先把自己弄脏的衣服泡上,随即仔细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黏腻洗了个干干净净。
拎着毛巾擦头的功夫,房间的门铃响了。
路清泽愣了愣,走到房门前,透过猫眼打量了一下门外,随即握上门把手,将房门一把拉开。
“纪老师,你怎么来了。”
一边询问,一边向一旁让开,示意纪行舟进门。
与此同时,擦头发的动作没停,发梢的水珠汇集滴下,滴在路清泽的脸上,湿润了眉眼。
纪行舟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少年面容透白湿润,乌黑的头发打湿,连带着眉眼越发朦胧,白色的浴袍裹着纤瘦的身体,交叠的领口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浴袍和少年究竟哪个更白一些。
唯一的色彩,是唇瓣的润红。
纪行舟喉结压抑地动了动。
没有抬脚进门,纪行舟落下视线,将手上拎的牛皮袋子递到了路清泽的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路清泽手上擦头发的动作一停,将毛巾搭在脖颈,伸出细嫩的手腕,从纪行舟手中接过纸袋。
“长辈之前送的衣服,拿到之后一直没机会穿,送你了。”
敞开袋口,里面是一件白色衣服,路清泽将衣服从袋子中取出展开,白色的睡衣风衬衫,布料垂坠舒适泛着光泽,看来价钱应该不菲。
胸前的口袋上印着刺绣图案,是一只衔着爱心的白色小狗。
确实挺好看。
“挺好看的,”路清泽从衬衫前抬起头来,看向纪行舟,“纪老师,既然是长辈送的,送我不大好吧?”
“送的衣服多了,这只是其中一件,”纪行舟低着头,看着路清泽白透湿润的脸。
“这件衣服和我的风格不搭,现在想来反倒和你更搭一些。”
路清泽垂眼打量眼前的衬衫,浅色的休闲风,印象之中纪行舟向来穿深色衣服,倒确实没穿过浅色。
更别提,这衬衫前面还印着卡通小狗。
零食蹭了好多天,饭也跟着蹭了好几顿,论人情已经欠的天大,倒也不差这一件衣服。
再拒绝反倒是矫情。
路清泽翻转手上的衬衫,将衣服比划到自己身前,低下头打量了一下,随即炫耀一般地冲着纪行舟展示。
“好看吗?”
纪行舟视线落在路清泽脸上,摩挲了一下指尖,“好看。”
路清泽双手合十作感恩状。
“谢谢纪老师的友情赞助,我很喜欢。”
次日一早,酒店的餐厅。
路清泽的经纪人李菁顶着乌黑的眼圈,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路清泽的眼前,看样子,像是昨晚熬了一整夜,刚从机场赶回的酒店。
敬业程度之深,令路清泽感到十分佩服,“事儿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
李菁两眼无神地回答,随即视线落在自家艺人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两遍。
整日穿着地摊白t的自家艺人,今天一改往日形象,不知道从哪捞的新衣服,虽然没印品牌logo,但一眼就知道不大便宜。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掉地摊白t,浑身的抠搜劲儿都少了些。
衬衫版型简约中透着精致,布料泛着光泽,恰到好处的V领透着锁骨。
倒真有了传说中的带资进组的味儿了,像是哪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少爷。
“你这衣服哪儿来的?新买的?”
“不是,”路清泽摇了摇头。
“纪老师送我的,”路清泽拎起衣角,得意地向自家经纪人炫耀,“怎么样,好看不?”
李菁瞬间哽住,感觉自己不如不问。
好看是好看。
但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儿呢?
自己也就离开了一晚上而已,现在不光请吃饭,连穿的衣服都送上了?
李菁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自家艺人,心里的话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出口来。
“你……可长点心眼儿吧。”
“什么心眼儿?”
路清泽比划衣服的动作一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是在说我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