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口中的半颗巧克力咂巴咂巴咽下,路清泽终于正襟危坐,看向纪行舟,等对方开口聊剧本的事。
然而纪行舟没提剧本,反而看了一眼桌上的巧克力,开口问了一句。
“剩下三个——不吃了吗?”
路清泽摇了摇头,虽然仍旧嘴馋,但还是恋恋不舍地从桌上的剩下三个巧克力上移开视线,一本正经地看向纪行舟。
“先说正事好了,”说到这,路清泽忽然想起什么,“纪老师,你不是说要对戏吗,怎么没见你拿剧本?”
纪行舟语气十分淡定,不紧不慢地回答,“你不是有剧本?”
“哦,对,”路清泽反应过来,“那我等一下,我去把剧本拿过来。”
说完便起身去取剧本,留纪行舟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
路清泽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剧本拿起,随即返回沙发,将手上的剧本递给了纪行舟,随口问了一句。
“具体是要对哪段?”
纪行舟接过剧本,抬眼看了眼作势要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的路清泽,慢悠悠地将手上的剧本翻了个页。
“这页。”
两人之间离得八丈远,剧本上的字密密麻麻成了黑点,路清泽眯了眯眼睛,怎么也看不清楚,只好探身靠近。
“哪页?”
“这页。”
纪行舟嘴上说着这页,可按道理都会把胳膊往前伸一伸,尽量让对方看得清楚一些,然而纪行舟却丝毫没要挪动的意思,还是将剧本放在自己身前。
路清泽探了大半身子,看着剧本还是模糊,他有点尴尬,只能开口说了一句。
“纪老师,我看不清楚。”
纪行舟垂眸开口,“看不清楚就坐过来。”
语气平静,理所当然。
路清泽僵了僵,看了眼纪行舟身旁,双人沙发被他占了一半,这会儿自己坐过去,铁定俩人要挨到一块儿。
平时不起眼的沙发,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格外有存在感。
心脏开始突突跳动,不该有的念头再次出现在脑海。
路清泽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嘴馋吃巧克力了。
吃了好几天草,现在因为一颗巧克力破功。
属于纪行舟的视线淡淡地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中分明没有催促,可路清泽却莫名感到时间漫长,心跳反倒越发加速起来。
完了,自己的心虚病又犯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已经答应了帮对方看剧本,总不能现在把人赶出去。
路清泽心下一铁,直接豁出去,一屁股坐到了纪行舟的旁边。
身体紧挨着扶手,两人之间终于勉强留出一条缝。
纪行舟死活不动一下的胳膊,这会儿终于动了。
他伸手将剧本放到两人中间,随着他的动作,两人之间勉强留出的缝隙彻底不见,一时间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挨着手臂。
一个正襟危坐,双膝并拢,一个大刀阔斧,毫无顾忌。
路清泽停止了呼吸。
紧张的情况下,过分的安静堪比酷刑,隔着睡衣的布料,甚至能感应到身旁一起一伏的呼吸。
路清泽眼睛一闭,索性破罐破摔,伸手将桌上的巧克力盒子捧到手中,拿起一颗又吃了半个下去,同时装作漫不经心地招呼了一句。
“纪老师,我现在看得清楚了,你继续说,是哪里的情绪不大确定?”
手上吃着东西,无形的凝滞感终于破除了。
纪行舟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路清泽手上的巧克力,压下眼中的情绪,慢条斯理地指着手上剧本的一处。
“这里,桑年和阿牧最后一次告别的地方。”
看清的一瞬间,路清泽悄悄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戏。
路清泽的担忧并非毫无凭据。
电影拍摄进入后期,最近的后三分之一剧本尺度陡然提升,除了肢体接触,以及隔三差五的吻戏以外,临杀青之前还有一段密林温泉的船戏,路清泽每次翻看剧本,都尽量忽略这些,只求当一个埋头的鹌鹑。
刚刚他还在想,万一纪行舟要对的戏是吻戏或者这段密林戏,那自己估计会立马原地弹跳而起。
然后只说晚上吃坏肚子要去卫生间,让纪行舟改天再来。
现在一看,倒是自己想多了。
纪行舟坦坦荡荡,倒是自己,做贼心虚。
路清泽暗暗反省,决定接下来继续吃草,努力放平心态,回归和纪行舟的正常交往。
至于努力之前——
先把手上的巧克力吃了再说。
路清泽一边听着纪行舟口中关于剧本的疑惑,一边把手上的巧克力继续往嘴里送。
不错,真甜。
一连又吃了两个巧克力下去,纪行舟关于剧本的疑问终于在长篇大论中阐述完毕,他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
“大概就是这些,你觉得两种表达方式,哪个更合适一些?”
话音落下,对上的是一张脸颊泛红满含喜悦的脸。
“第二个!”路清泽眼睛晶晶亮,抬起手臂回答,“感情就是要浓烈一些!”
情绪亢奋,显然不在正常状态。
纪行舟却敛目,对眼前人的异常仿若未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按照第二种表达方式,一字一字念起了剧本中的台词。
“除你以外,不会有第二人能让我心动了——”
纪行舟话音略顿,喉结微微滑动,在路清泽晶亮的眼神中,继续开口,“如果可以把你装进口袋里,无论哪里,你我都一起,如果可以,就好了。”
路清泽却摇了摇头。
“纪老师,你漏了两个字,”路清泽伸出手,手指点在剧本的台词上,“少了阿牧的名字。”
纪行舟低头看向剧本,少年的指尖所指却不是“阿牧”两个字,而是隔着两行的位置,夹在台词之中的“一起”二字。
纪行舟心跳停了一拍。
耳旁的声音又在继续了。
“哎?我怎么感觉这剧本的字有点飘啊?头怎么还有点晕呢?我生病了?”
纪行舟抬眼,看向身旁双颊泛红,双眼紧盯着剧本的人。
薄唇轻启,轻轻地说了一句: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