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去的手无论如何都触碰到男人的衣裳。
门外刀剑声不断,陆曦曦一面抵触一面期待。
霖威哥哥武艺高强,万一胜了呢?
陆曦曦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大人……我…我做不到……”
伸出去的手要往回缩,却被徐肃一把捉住,按在胸口上。
他的体温烫得吓人,陆曦曦像被火尖燎了一下,手指蜷缩着。
长长的羽睫上坠着盈盈泪珠,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人想狠狠欺负。
徐肃曲起一指挑起她尖尖的下巴,黑沉沉的眸子深处拥着一团火,“你确定做不到?”
陆曦曦轻抬眼睫,止不住的颤抖,对上他的目光,一滴莹润的泪珠破眶而出,缓缓划过脸庞,坠在男人坚硬的手腕上。
“你再不做决定,你的霖威哥哥……只怕扛不住了。”
陆曦曦咬了咬唇,心一横,按住男人的胸口缓缓凑近,送上自己的唇。
两唇相贴,温软馥郁在心上滚了一圈,陌生的触感令两人皆是一愣,周围一切声音变得遥远。
该做的都做了,陆曦曦刚想后撤,后腰却被扣住。
她不敌那股力量的钳制,整个人扑在男人的胸膛上,竟推着他倒向身后的床榻。
身体交叠,唇上的触感更深了些,还沾上了些许濡湿。
陆曦曦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的眼,不知是该退还是该退。
这样就行了吧?
她这样想着。
男人的身体坚如石头,硌得她十分不适,她想起来,稍稍挪动了下腿撑起身子。
却听见男人从侯间溢出来一声低喝,“别动!”
身下的人好像更烫了,额上还渗出细汗。
陆曦曦还没想明白下面该怎么办,就被徐肃一把掀开。
他翻身下床,偏过身体侧站着。
与此同时,门外的护卫隔着门禀报,“大人,贼人已被擒,该如何处置。”
只见他抬袖一扇,一道劲风撞开了门,立身挡在床前,宽阔的身形将床上的人遮了大半,双臂反剪在身后,冷声吩咐,“打断腿,扔到英国公府门口。”
门外的护卫拱手称是,捞起地上被捶得半死的付霖威往外拖。
陆曦曦脑袋还晕着,隐隐约约听见“打断腿”什么的,吓得大叫,“……不要!”
她爬下床,扶住徐肃的腿求情,“大人,求您放了霖威哥哥,他是无辜的!求您……”
徐肃身如松柏,丝毫不动摇,“胆敢擅闯相府行刺本官,你说他无辜?呵,本官给英国公两分薄面,没还他一具尸体都算大度。”
听到“尸体”两个字,陆曦曦遍体生寒,吓得忙松开手。
她在做什么!
这位可是阴狠毒辣的相国,连女子都要欺负的人。
她的视线沿着地面一寸一寸爬过门槛向外望去,付霖威被护卫拖着出去,他望过来,眼中满是不甘,抬手抓了抓,什么也没抓住。
堂内溅了血,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屋子。
徐肃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捂住口鼻,扬声吩咐,“送陆小姐回府,”然后阔步离了画堂。
正值四月绚烂时,相府庭院里遍植兰花,幽香扑鼻,暂压下血腥味带来的冲击。
徐肃收起手帕,指尖触到兰花的花瓣,停下脚步,吩咐跟在身侧的徐子桓,“派人去忠勇侯府传话,令侯夫人好好调教调教陆小姐,戌时本官要在澜庭别院见到人。”
徐子桓躬身道是。
“另外,派人告知英国公,身为臣子,替晚辈起名竟不知避讳先帝名讳,是为不敬,让他自己去刑部领罚。”
徐子桓领命去办。
消息传到英国公府,国公夫人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打得不成人样,心疼得哭晕了过去。
国公爷听来人传话,让他给儿子改名,还要他去刑部领罚,愤恨不已。
怎奈何,如今朝中他徐肃一家独大,此獠性情怪癖,无人能捉摸,纵使朝中不满他擅权的大臣不少,却无人敢明着反抗。
待传话的人走后,英国公同身边的谋士张程琢磨起徐肃话里的意思。
英国公:“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霖威的名讳如何就冲撞了先帝的名讳!”
张程:“公爷,先帝曾化名煜威暗访民间,虽不是正名,但也曾用过。想必是’威‘字犯了忌讳。”
英国公:“哼!化名也要避讳,这也太牵强了些,他就是故意为难本官!”
张程早听说了今日浓酽阁发生的轶闻,思及英国公与忠勇侯之间的关系,提醒英国公。
“或许真正避讳的并非先帝,而是他徐肃。公爷别忘了,那位大人的字也叫’临溦‘。”
张程将听来的事告诉英国公,又分析了前后因果。
英国公听后叹息一声,“也罢,怪只怪霖威情深义重,为了陆家的女儿得罪了他。”
张程不可置信地看着英国公,嘴角不禁抽了抽。
你管这种莽夫行径叫情深义重??
这位谋士不禁替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
————
天色渐晚,暮色沉沉,忠勇侯府寂若死灰,偌大的庭院里,隐约可听见妇人低低哭泣声。
陆曦曦今天已经流了太多泪,呆呆坐在床前,茫然看着母亲搵泪。
身为侯府嫡女,无论家族如何败落,就算不能与她的霖威哥哥厮守,那也能嫁个良人为妻,绝不至于沦落成男人的玩物。
偏偏这种结果还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其中苦果,只能硬生生往下咽。
陆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淌着泪絮絮叮嘱,“事情已然成定局,他既然要了你,想必心底是喜欢你的。莫要再想着霖威那孩子了,你这里与他相关的物件娘会替你处理掉,以后就当他不存在。”
她抹了把泪继续说:
“到了相爷身边,用心伺候,一颗心要扑在他身上。男人这种东西其实很好哄,你温柔一点,体贴一点,满心满眼都装着他,时日久了,他自然离不开你。倘若对你情深了,自然会心疼你,替你考虑未来。将来说不定还能有翻身的机会,记住了吗!”
想到漆黑的未来和付霖威最后看她的眼神,陆曦曦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可是母亲……女儿忘不了霖威哥哥!”
陆夫人抚了抚女儿的鬓发,“傻孩子,哪有人能让人记一辈子的,时间久了,当你身边都是那个男人的痕迹之后,另外一个人自然就会淡出你的心。记住娘的话,无论何时,只有你自己最重要。”
外头传来婆子催促声,“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
陆夫人朝外回了一声,“知道了。”
她转头最后看了女儿一眼,压低声音嘱咐,“记住娘教你的东西。”
说完吩咐携香拿上包袱,送女儿上轿。
又嘱托携香,“你跟在小姐身边,仔细伺候,别跟在府里似的,整天尽想着你那张嘴。若是伺候不好小姐,仔细我揭了你这张皮!”
携香抱紧手里的包袱,缩了缩脑袋,“是是,奴婢知道了,一定护好小姐。”
陆夫人叹息一声,拍拍轿子,“走吧。”
轿子离地,陆曦曦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府苑,昏暗中,一抹寂寥的身影躲在门口抹泪。
轿子渐行渐远,过去的一切都在远离。
女子离了家,仿佛离了可以避风的港湾。
思绪随着轿子浮浮沉沉,惶恐,迷茫,无限的恐惧包裹着陆曦曦,想起母亲的嘱托,她重重叹息一声。
母亲把徐肃想得太简单了,他怎么可能与寻常男人一样好伺候。
如果真那么容易得他欢心,京中那些想巴结他的官员,早将妻女送入他的帐中了。
面对这样的男人,只能小心翼翼的走一步算一步,只要不再连累侯府便好。
不知过去多久,轿子直接抬进了一座院落。
咔哒一声,轿子落地,有人打起轿帘请她下轿。
陆曦曦弯身下轿,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嬷嬷带着两队丫鬟朝她行了一礼,“夫人,大人已等候多时,请随老身来。”
嬷嬷侧身比手,身后的丫鬟让出一条路,她们个个手挑风灯站在小路两侧,柔光铺了满路,照亮了通往屋内的路。
陆曦曦轻声道了句,“有劳,”跟上嬷嬷朝室内走。
携香紧跟在身侧拽着她的衣角,警惕地看着周围。
嬷嬷带陆曦曦到了门前,回身比手请她先一步入内,将携香拦在门外。
这是一间三开间的卧房,东侧是茶室,西侧是寝卧,明间设置了桌椅香案。
徐肃一身月白燕居服坐在茶桌前,左手执书,右手捏着一只小盏,边看书边喝茶。
听见门口的动静,头都没抬。
嬷嬷领着陆曦曦上前禀报,“大人,夫人到了。”
徐肃淡淡嗯了一声,慢慢翻到下一页,“带下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