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徐相有请!”
外头一军士进来禀报,周贤淙冷哼一声,收剑大步离去。
随着他离开,牢里暗下来,漆黑一片。
陆曦曦叹息一声,摸出帕子捂着口鼻,摸索着拉付雪茹,“雪茹,寻个干净点的地方歇一会吧。”
她声音稳稳的,丝毫不慌张。
付雪茹摸到她的手牵住,试着踩了踩脚下的草,咔嚓咔嚓的响,是干的。
一阵窸窸窣窣,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就地坐下来。
付雪茹问她,“曦曦,你不害怕吗刚才。”
陆曦曦曲着腿抱着膝盖,轻轻笑了下,“怕啊,怎么不怕,可我更怕你出事。”
付雪茹感动得要死,“呜呜……我就知道,你最爱我!”
陆曦曦抬手抱住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这个世上,除了我父亲母亲和妹妹,就属你最重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
她顿了顿,“况且,今天的事你也是无辜的……”
隔着一道墙,反面的牢房里灯火通明,这牢房分南北两面,每一面又用一道走道分成两列。
徐肃站在陆曦曦所在的牢房的背面,听见她的话,脸色沉了三分,整个人都泛黑气。
周贤淙陪在旁边看着他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姐妹俩惺惺相惜了好一阵,付雪茹问她,“今天到底怎么一回事啊,你给敛心的信真不是你写的?”
陆曦曦沉默了好一会儿,将今天的事捋给她听。
这么多人,这么多心眼子,付雪茹听得头直犯晕。
她反应了好半晌总结道:“所以是十公主想借你、我哥,还有徐肃之间的纠葛,让他俩打起来?”
陆曦曦点头,“嗯,她应该是知道相爷出手惩戒你们府,拿准了相爷的性子设计了今晚的事。”
“可公主才多大呀,心思怎么会这么深?”
陆曦曦摇头,“我从未入过宫,对这位公主不了解,只是见她的几面里,她有意表现出来的恶意让我感到……害怕……”
“我感觉她像一头恶狼,我就是头误入她狩猎范围内的羊,她故意露出獠牙吓我,看着我慌张的逃跑,却并不急于扑杀。而是舔着爪子戏谑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吊着我玩。”
“这…这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她为什么要让徐肃跟我们公府斗起来?”
陆曦曦还是摇头,“我说不准,只能往皇权和相权上头猜。”
“你既然都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怎么不告诉徐肃?”
陆曦曦沉默了,良久才说,“相爷和宫里母子三人情意很深,特别是皇上和公主,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我才到他身边一个月,你说我要跟他说我的那些猜测,换做是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会信谁。”
付雪茹泻了一口气,脑袋倒在她肩上,有些丧气,“也是,要我我只会觉得你居心不良,有意挑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
陆曦曦望着眼前的漆黑,脑中浮现徐肃临走前恼怒的样子,叹息一声,“别太悲观,我事先埋了一样证据或许有用,但……并不能一定帮我们脱罪。这件事最终还得……”
付雪茹打了个哈欠,被迫吸进去一大口污浊之气,忙呸呸两声,以至于隔壁的人没听清陆曦曦最后一句话。
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徐肃怎么想。
他若全然不顾她的挣扎,执意要惩戒英国公府,陆曦曦也没办法。
最好的结果是,他能信她两分,自己去查,就算无法揭开公主的真面目,总能查到些东西。
隔壁完全静了下来,徐肃率先出了牢房。
周贤淙一道沿着宫道往外走,紧跟在他身侧,觑着他的脸色。
方才陆曦曦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虽然不是当面挑明,但在听到的人来看,她就是在凭空挑唆。
皇上和公主平时多敬爱他呀,怎么可能背地里搞这么多事。
况且,人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干嘛,在抢弟妹们的零嘴儿吃,怎么可能想这么多,设计这么深。
再说,徐肃什么人,少时突逢变故,吃过多少苦,见过多少人心险恶,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无论是谁,过一过眼,要放什么屁都知道。
还能被个十岁的女娃娃耍了?
那不可能!
那陆曦曦包藏祸心,妖言惑众,就该直接打杀了。
他紧跟着徐肃,劝道:
“临溦,你别听陆曦曦胡说八道,皇上和公主敬你如父兄,怎么可能……”
徐肃扭头盯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都无法阻挡眼底的怒意,周贤淙立马闭嘴。
他继续缓步往前走,脑子里一直在想陆曦曦刚才的话。
之前一直觉得她娇气,爱哭,爱撒娇,偶尔还爱醋一醋,鲜活可爱得紧。
可刚才,她头脑清晰,谨慎细心,仅凭一点点蛛丝马迹就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在她口中,十岁的公主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是个极大的威胁。
而面对这种威胁,她却藏得极好,在他面前未表现出一丝一毫。
他以为将她放在别院有重重护卫护着,就算出门也有暗卫跟着,她就能安安心心守在他身边几年。
哪知背地里却有这么多担忧,疑虑。
并且出事之后,不信他会救她,甚至都提前安排好了救命稻草,选择放手搏一把。
原来他满心满意对她,在她那里竟然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安全都算不上。
他满心的挫败感化作一股怒气,一拳捶在旁侧的树干上。
可恨!
陆曦曦,竟随意践踏本官的情意!
“皇帝,注意脚下,前面就到了!”
一道尖细的声音随着一盏昏暗的宫灯传来。
徐肃老远就听见了声音,反应迅捷,一闪身便藏身于大树后面,周贤淙反应也不慢,跟着他一道藏起来。
待小太监引着两个人过去才现身。
周贤淙看着过去的人问,“皇上到这里来干什么?”
徐肃视线落在小皇帝身边个子略矮些的人身上。
“樱樱妹妹你也当心!”
“嗯,谢谢皇帝哥哥!”
徐肃见贵为天子小皇帝亲自指引身侧的人小心脚下,还细致的扶了一把,心头微震。
他怎么没发现,小皇帝平日里看着天真好玩,从不照顾旁人,背地里对个女娃娃竟然这般体贴。
难不成真如陆曦曦所言,其实他对那两个孩子并不完全了解?
他反躬自省,难不成平日里对她不够体贴,以至于她不确定本官对她的情意有多深,故而不敢倚仗?
他压了压眉头,沉声唤人,“来人。”
一簇星火冲上夜空,嘭的一声炸裂,五光十色的火焰四散,开出一朵火焰花。
那是宫里为公主庆生特意燃放的烟花。
随着第一朵烟花消散,一道黑色身影从暗夜之中幻出形态来,单膝跪在徐肃面前,“相爷有何吩咐。”
徐肃一摆衣袖,“去,召寿康宫里的人来见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