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这次的安排还是很可靠的。
仲简就是淳于琼,颍川人,当年的西园八校尉之一,久经沙场,深得袁绍信任,沮授也非常信任他的能力,有他坐镇东武阳可保万无一失。
他终于同意了袁绍亲自出兵,并且抓紧调度,准备给吕布致命一击。
而就在这时,前线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这次渡河的不止有吕布自己,吕布亲自去攻打阴安,而囤驻顿丘的人赫然是之前刚刚倒戈的麹义!
这下袁绍大怒。
好啊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麹义你真的来送死了。
“老天助我啊,能同时取吕布麹义的首级,快哉快哉。”
袁绍对麹义非常怨恨。
之前麹义恣肆狂暴,口无遮拦,之前袁绍因为他屡立奇功,在界桥、龙凑等战斗中一直百战百胜还能忍耐。
可之前易京之战,麹义率领十万汉胡大军明明已经击溃公孙瓒并包围,可最后居然因为粮草不济十万大军星散,麹义撤退的时候还被公孙瓒追上,丢掉了大量的车马。
这一战明明是麹义自己失察,可麹义回来之后还要抱怨说是袁绍的粮草不济才导致自己惨败,这袁绍当然不能忍,以丧师之罪杀麹义,袁绍不认为自己有错。
麹义跑了,袁绍本以为他从此要缩首不敢出,没想到此人居然死性不改,跟着吕布一起打过来了。
行,正好,把你们一起杀了,省得日后的麻烦了。
沮授对这件事非常惊讶——倒不是因为麹义打过来了这件事,而是因为吕布居然还能跟麹义一起领军。
这两个人沮授都认识,吕布多疑暴躁,不能容人,麹义则是天生暴躁,从来不承认任何失败,这两个人一起领军渡河,吕布居然还放心自己去打阴安让麹义给自己看守后路?
他这是没死过吗?
总不可能是吕布军中有什么神医把麹义的暴躁给治好了吧?
他颇为冷静地道:
“大家都知道麹义的战法,此人多习羌胡之法,每先登则用弩猛击,我等应该都知道破解之法。”
之前麹义在界桥之战中用硬弩方阵大破白马义从,这让沮授非常惊奇。
要知道用弩和白刃战都对腰力考验极高,弩手讲究一个方阵,而不是随意移动,几轮齐射之后通常都累得腰酸,没有肉搏之力,但麹义手下的那些汉子在几轮齐射之后居然还有力量肉搏,最后更是大败公孙瓒的铁军,足见其练兵选兵确实是极其厉害。
当时沮授就在琢磨之后要是遇上了一样的重弩手该如何应付,并一直在思考应付之法。
很快他就发现,弩手结阵之后防御确实厉害,射出的箭矢甚至能把人打个对穿,但弩手终究要列阵,上弦太麻烦,善守不善攻,因此研究出了专门迎战弩手阵的战法。
主要战法就是利用弩手阵不能灵活移动的缺点,分散兵马,让敌人不能找到主要瞄准的方向,不断试探敌人的位置,在攻坚战中也以强弩、投石机跟麹义的弩手互相打击,消耗敌人的力量,之后再出动重甲步卒攻坚,一举将敌人的阵型冲散。
袁绍摆了摆手,冷笑道:
“不必如此麻烦。
麹义逃走,他身边并没有带多少弩手,就算仓促拼凑一支,未必能比得上之前的先登铁军。
嘿,等我的大戟士编练完毕,当能横扫四野,驱逐天下奸雄。
如今也不惧,咱们只要包围顿丘,断了吕布的后路,吕布自然崩溃,不必死战。”
沮授点头道:
“将军高明。可若是将军亲自出击……”
吕布麹义一起出兵,沮授自忖能打跑他们,可未必能将二人都擒住,这二人都跟袁绍有大仇,一个吕布就值得袁绍自己上,两人都来了,袁绍不去不行。
可顺着这种思路想,沮授又在琢磨这会不会是正好落入了徐庶的圈套之中。
袁绍摆摆手,自信地道:
“放心,咱们速战速决,只要擒了吕布麹义,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诡计能施展。
就算不幸断绝我等后路,难道还能比得上当年的邺城之乱?”
“也是啊……”
当年邺城之乱袁绍被黑山军把自己老窝都给抄了,可凭借袁绍强大的能力还不是须臾就多夺回来了。
沮授不再犹豫,慨然道:
“好,某这便出兵,誓擒吕布!”
袁绍沮授达成一致,袁绍只留两千人镇守东武阳,自己前军主力和辎重一起出发,准备给吕布致命一击。
在路上,袁绍又不断收到消息,说刘备已经抵达濮阳,刘备军猛将张飞已经出现,甚至还有谣传说刘备也到了濮阳。
这雪片般飞来的消息让袁绍非常上头,不过很快他又感觉到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为刘备不管有没有亲自到来,他手下的兵马肯定没有过黄河,黄河以北只有吕布麹义这一支孤军,而从收到的消息称,吕布还在没头没脑猛攻阴安,像报仇雪恨一般誓要将袁绍铁板一块的冀州凿开一个缺口。
而麹义在占据顿丘之后也不动了,他大概在布置劲弩阵,准备迎接袁绍的猛攻。
袁绍冷笑一声,已经快速做出了方略,他唤来曹昂,悠然道:
“贤侄,此番我以精兵包围顿丘,再亲提一军去战吕布,如何?”
曹昂一脸凝重地道:
“吕布骁勇,刘备军司马张飞也是一员骁将,伯父万不可登先大战,以免生出祸患。”
袁绍微笑着拍了拍曹昂的胳膊,叹道:
“子修说的不错,不过……”
他脸上露出自信之色:
“吕布不过匹夫之勇,斗不过孟德。
刘备之前不过是公孙瓒帐下一县令,公孙瓒被我打的落花流水,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沮授沉声道:
“不可小视,我听闻那张飞有万夫不当之勇,一身武艺不让吕布。”
袁绍冷笑道:
“只可惜我颜良文丑二将不在身边,不然倒要与这厮好生斗上一番。
不过也罢,张飞纵然勇猛,总在河南,我军兵多将广,士气高昂,徐元直除非撒豆成兵,再寻几个万夫不当的勇士,如此方能……”
“将军!”
袁绍还在兴致勃勃地给曹昂讲故事,郭图一脸喜悦地奔入帐中,欢喜地道:
“恭喜将军!吕布、麹义已经调头冲我军杀过来了!”
“啊?”袁绍又惊又喜,“当真?”
“当真啊将军!”郭图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还道贼人会占据坚城自守,不料他们居然弃城而出,全军向卫国而来,已经与我军先锋激战,吕布和麹义都现身战场,绝对是此二人啊!”
袁绍又惊又喜,可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唔。
他想起之前定陶之战,吕布军好像也是亲自出击与曹操大战,背后突然生出李整之乱,导致曹操大败,丢了整个兖州。
现在袁绍孤军深入,若是后方东武阳……
不可能不可能。
袁绍很快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中赶了出去。
这天下人争着投奔我袁绍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背我而去?
就算生乱,还有仲简呢!
袁绍对淳于琼很有信心,毕竟是当年的八校尉之一,淳于琼的家小都在邺城,而且对袁绍非常忠诚,可谓是身家性命绑在一起。
他身边众人也没有一个妻儿在东武阳,就算被人威胁也不会随意反叛。
除非突然有人作乱,把淳于琼等人尽数斩杀。
可是这可能吗?
那这种人真是胆大包天,熊心豹子胆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勇猛了。
袁绍摇摇头,将这个荒唐的念头赶紧赶走。
“诸君奋力向前,斩吕布首级者,为兖州牧,斩麹义首级者,为豫州刺史!”
袁绍军欢声雷动,奋力朝吕布军勇猛前行,宛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军阵让观者无不丧胆,心道这才是天下少有的雄师猛将,日后平定天下的必然是袁绍。
沮授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军阵,又开始仔细思考。
如果我是徐庶,我之前到底是如何谋划?
思考许久,沮授问道:
“要不要把伯逢和子善调回来,我等全力以赴攻打吕布?”
袁绍一怔,随即笑道:
“何必,这不是助长吕布志气?让天下人笑话我等了。”
·
东武阳,淳于琼的心情非常好。
焦触和颜良两军正在围攻东阿,而吕布军居然敢渡河挑战袁绍军的主力。
哎,这世上总是有很多的愚笨之人,燕赵之地自古雄兵无数,万众难挡。
本初本就声名震动天下,公孙瓒这般勇猛都被他打的缩在易京不敢出,我就不信吕布有什么办法从冀州招揽来雄兵猛士。
哼哼,这日子啊……
他这几天袁绍走远,沮授这个喜欢扫兴的人也不在,淳于琼终于可以好好饮酒,每天都很欢乐。
对了,这几天他还听说沮授频频违逆袁绍,让袁绍有点生气,郭图趁机进言说沮授的全力太大,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麹义,袁绍有意分沮授之权给郭图和淳于琼,这让淳于琼更是志得意满,又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可就在他开怀畅饮时,手下士卒来报,说城中一支兵马因为粮草分配不周而哗变,一百多人闹将起来了。
淳于琼哼了一声,心道一百多人闹个屁,他没管这些,只是命令骑督韩莒子赶紧镇压,别忘了把领头闹事的人首级取下来。
吩咐完,他就不在意,继续该喝酒喝酒——一百多人在城中闹事,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又喝了半晌,可听得外面的喊杀居然一直不断,甚至有增无减,淳于琼不禁心中大骂。
“是何人生事?一百多人,这都没有杀完吗?
这作乱的是什么人?”
韩莒子苦笑着道:
“将军,作乱的乃是一小卒,只是此人银枪白马勇猛不凡,倒是难以对付。”
“银枪白马?”
淳于琼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抄起短矛,冷笑道:
“尔等甚是无能,我来会会这厮,我看看他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