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到了。”
初夏先一步下马车,在车下接花姜。
花姜和宁王今日约见的地点是在清平街路口。
她才探出身子,便看到周桓立在车下等他。
周桓身上穿着玄色如意暗纹对襟窄袖长袍,头戴白玉冠,长身玉立,只有看向他的眼神含着温度。
骤然相见,花姜有些恍然。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周桓冷寂也好,温润也罢,都各有让人欣赏的理由。
即便日日相看,也难免觉得惊艳。
“王爷。”在外人面前,花姜从来不会失了礼数。
行过礼,她将手放入周桓手心。
她一路上都捧着暖炉,手心暖暖的,此刻覆在周桓掌心中,触感一片温凉。
花姜蜷起手指往他掌心裹去,周桓会意,紧握住她,带着她往一旁的酒楼走去。
边走边说:“你少有在外用膳,这里应该没来过吧?”
花姜抬头看去,酒楼的牌匾上金光闪闪印着几个大字“永乐坊”。
她笑起来,“怎么听着不像吃饭的地方,倒像饮酒作乐的地方?”
周桓脚步一顿,兀的想起从前的事。
“你还真猜对了,五年前这儿是一座青楼。”
花姜一噎。
只听周桓继续说:“这家开业之初,原是想和清平街另一头的长乐坊一较高下,长乐坊的花魁就是从这出去的。”
提起花魁,花姜突然想起,那日和宋知麟、宋锦珠一起,在茶楼上看到她被裴晏搂在怀里,只是背影已见绝色之姿。
再想想,此刻已是物是人非,她的心忍不住往下坠了坠。
“既有这样的人物,如何又被长乐坊比了下去?”花姜继续问道。
“只因这家的菜品实在过于优秀,一年下来的利润竟远远超过风月之收,老板索性便改了行。”
花姜......
对于这个时代的吃食,她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倒也不是厨子厨艺不好,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比起现代的各种调味品添加剂,大周的饮食真可谓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全靠食材本身了。
花姜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王爷从不贪口腹之欲,也能夸赞几句,想必定有过人之处,我今晚可要好好尝尝。”
两人说着话,便被引上了三楼包厢。
永乐坊建在河边,三楼包厢推窗见河,河边的商家都挂上了自家灯笼,各色各式高低错落,水中已有人放入河灯,星星点点飘在河面上。
花姜在窗边驻足,一眼望去,水在灯下,灯在水中,虚实之间竟分不清天地之别了。
“这些日子忙于政事,疏忽了你,是我的不是。”
周桓走到花姜身后,伸手将她裹入怀中,低沉的嗓音落在花姜耳边,将她的耳垂吹得痒痒的。
太子被禁,八皇子又受了牵连,皇帝接连病着,朝堂上的事不得已便落到了周桓头上。
幸好他过去总理过朝事,如今也算轻车熟路。
只是到了年底事情多了些,难免让他分神。
此情此景,花姜的后背靠在周桓前胸,近得能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
花姜的心被这一声声擂动扰乱了,连带着自己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幸好窗外的风吹在脸上,减了几分躁意。
现在时局特殊,花姜便时常提醒自己,爱情最不可信,君王的情意更是难以长久。
譬如皇后,又如皇贵妃,无论是以色侍之,还是顾及旧情,都抵不过人心易变的定律。
任凭冷风吹在脸上,花姜带着笑意回道:“若是王爷夙愿得成,将来只会更忙,我若连这点小事都要生气,只怕就没时间做别的事了。”
听她这样回话,周桓的眼神没有聚焦飘到了远处。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他才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亲。
他的嘴唇泛着冷意,落在花姜的皮肤上,带着一股清清凉凉的湿意。
他轻轻触碰着,不轻不重,顺着脸颊落到颈边。
花姜自认为算是理智的人,可在情事方面,从来都很难抵挡周桓的进攻。
他的唇到哪里,哪里就泛起颤栗。
花姜的心不可控制地如擂鼓般猛烈跳动着。
坚持了一阵,她认输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丢盔卸甲,算不上丢脸。
她从周桓怀里挣脱开,转身过去搂住他精瘦的窄腰。
什么都没说,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想的太多总是心累,这种时候她需要一点甜来安慰自己。
得到回应,周桓一只手扣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肢往胸膛压过来。
他们无数次在床榻之间坦诚相待,彼此熟悉对方的每一寸每一处。
吻到情动之时,周桓睁开眼看向花姜。
她像一汪春水,融化在自己的热意中,潮红的脸颊和微喘的轻叹,是邀约也是臣服。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颗深藏于骨肉中的真心,总像罩着一层迷雾,叫他看不清楚。
周桓的吻霸道至极,像来势汹汹奔袭而来的巨潮,要将人吞噬。
花姜渐渐招架不住了,她隐约察觉到,他失控的情绪中竟然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像是只顾今天不顾明天的决绝。
没等她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门口响起敲门声。
十七的声音传来,“王爷,是否现在传菜?”
周桓身形一顿,花姜趁机挣脱出来。
“可以上菜了。”
周桓反剪住她的手,将她抵在墙边,眼角透出一抹绯红,像是还未消退的情谷欠,又像是气急了被人打扰。
他低下额头抵在花姜的额头之上,嗓音暗哑,“阿苑,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花姜一怔。
明明前一秒还是大灰狼,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可怜的小白兔。
门口已响起脚步声,花姜只得点头,“好。”
周桓这才松了手,取出锦帕,将花姜嘴边晕开的口脂细心擦干净,牵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十七推开门,身后的婢女鱼贯而入,精心制作的菜肴瞬间摆满了桌子。
“下去吧。”
屋里垫着地毯,四个角落都摆着火炉,可周桓一开口,温度瞬间低了几度。
他在外人面前,虽然看似和气,但行事说话自然而然带着上位者的威慑。
听到语气不对,十七挑起眼皮看了一眼,心头暗叫一声糟糕。
只怕,回府以后,一顿责罚是逃不掉了。
再转头对上花姜的眼神,十七心里才微微安下心。
十七一招手,屋里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周桓给花姜先盛了一碗汤,才开口说起正事,“昨日,太后召我入了慈安宫。”
花姜眸底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