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去的姜雾海几乎是砸上了房门，门与门框沉闷碰撞隔绝了内外的空间，但关不住六贤者的话匣子。
姜雾海砸门的行为被六贤者视为一种不满的发泄，六人皆不以为意。
能在他们面前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表露，于他们而言并非坏事，恰是姜雾海好掌控的表现。
赫加·布鲁克向后倒了稍许，坐姿放松了稍许。他偏头，颇有些责备地看向波托拜·基尼奥内斯：“你刚才的行为实在是不够妥帖，如果了解到实情，他恐怕会和工会彻底决裂。”
“我当然有分寸。太过神秘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他反而不会相信。”波托拜·基尼奥内斯笑着回应他。
怀特·李闻言点头：“不错，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凯恩说过，他与记载中的克里斯科尔斯异常相像，也就是说，他是一名真正的勇者，有着充沛到多余的怜悯与同情。我个人认为，他比克劳德·d·科伦更好掌控。事实上如果没有三年前那件事，让他成为首席才是最优选。”
“我也这么觉得。”怀特·李再次点头称是，“克劳德的确能力出众，对外形象极好，做事也极周全，不过他太敏感聪慧了，也没什么把柄，这样的人难以完全控制，始终离心。”
拉迪·哈蒙也笑起来，指节有节奏地轻轻叩击台面：“位高跌重，现在不是还有机会吗？只要我们想，要换个首席也非是难事。”
“计划进展如何？”蒂默·瓦伦问。
拉迪·哈蒙答道：“我一直用特殊方法和他们保持联系，有我们提供给的信息，他们已经掌握了安全进入黑墙的方法，也已成功盗取了圣器。你瞧吧，教会也并非是绝对的天，颠覆苍穹那日已近在眼前了。”
……
……
从F666号房间走出，方才因六贤者言语而翻涌异常的心绪如被扎破的气球一下泄空了气，那股挫败又无力的该死的纠缠不休，他的步履重又变得拖沓，甚至产生了微微的茫然。
姜秋月。
姜雾海再次默念她的名字。
阿丑。
她倘真还活着吗？
姜雾海还是不敢相信。
确实不敢相信。怀揣希望却数次落空的感觉，姜雾海实在不愿再次亲身体会。可以说，他在逃避，在茜狄城的三年他只是为了逃避，企图用一种消极的态度假装已和会给他带来痛苦的过去割席。
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姜雾海一面走一面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忽的他顿住脚步不再前进。
他此刻还在F区，既然来都来了，正好去资料室找找，看有没有唐要查的那个人的档案。
F区的资料室是机密等级最高的，有些材料连S级勇者都无法查询，只有六贤者才有权限观看。如果在这里都没办法找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唐记错了或者在撒谎，根本没有库路瑞恩·金红·艾欧温斯顿这个人；再就是他的权限不够，那是六贤者才能知晓的最高机密。
前者姜雾海觉得不太可能，至于后者，可能唐只能等到姜雾海哪天丧失理智谋朝篡位成为新的六贤者才能知道了。
当然，姜雾海成为六贤者的可能性无限等于零。
想定，姜雾海转身往资料室走去。
唉，真没办法，谁让姜雾海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好人，对朋友拜托的事情格外上心。
完全没存吃瓜的心思。
没走两步，姜雾海又警觉地停下——他听见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不过很快他放松下来，笑话，勇者工会总部哎，最不缺的就是人，就算是F区，有点人在也不奇怪。总不可能有缺心眼到这种程度的来勇者工会总部走空门吧？
姜雾海安心地继续向前走，很快便与另一个脚步声的主人迎面相遇。
那是一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身姿挺拔如松，一头黑色短发，玄色的短衫绣着东方五爪龙的暗纹。皱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刚正且严厉，相当不好相处的模样。
但姜雾海以浅薄的个人认知一直都觉得，对方比凯恩亲切多了。
对方在S级勇者中相当有辨识度，姜雾海一眼便认出他是隶属于第四区瑞灵的武恒君。成为勇者以后姜雾海与他拢共只和他一起出过一次任务，姜雾海还是作为凯恩的下属打打下手，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所以印象不深；私下不曾有过交往，也不太熟。
不过突然见到武恒君，姜雾海还是有些惊讶。
前文已经解释过，一般情况下工会总部内部S级勇者的密度比城中魔王还要小，特别瑞灵位于大陆板块的最东部，与工会总部相隔甚远，武恒君本人也不爱到古雅莱晃悠，就算是年会他也会找借口推脱，只为留在老东家过年。所以在此地遇见武恒君，可以说是一件相当稀罕的事情。
算起来，武恒君还是姜雾海正儿八经的的老前辈。
来自瑞灵的武恒君与凯恩·尤里乌斯是同一辈出道的勇者，二人年纪相仿，然而凯恩已经发丝斑白、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而武恒君则还像一名四十岁出头的壮年人。
姜雾海可以相信，这与二人的生活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说凯恩·尤里乌斯是终日酗酒浑浑噩噩度日的糟老头子，那么武恒君便是那种每天早上五点半便会起来晨练，虎虎生威地打完一套太极后掏出自带的保温杯喝口枸杞菊花茶的养生老大爷。所以武恒君看上去比凯恩年轻许多并非毫无道理。
惊讶归惊讶，不熟也是另一码事，待人处事的礼貌还是要到位的。姜雾海在离武恒君七八步的距离停下，恭敬地向对方问好：“武恒君前辈，许久不见，这么巧，您也来总部办事啊。”
武恒君同样注意到了姜雾海，倒不如说在毫无障碍物的过道中想无视都非常困难。他眼神毫无波澜地看向姜雾海，似乎丝毫不因此次偶遇而产生别样的情绪。他看着姜雾海，微顿脚步，仅仅点头，用一个“嗯”字回应姜雾海。
换个不熟悉武恒君的人受到这般冷待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冷漠高傲，目中无人。虽然姜雾海也不熟悉武恒君，但他还是知道，武恒君只是不喜欢说话罢了。不说话是生性不爱说话，个性使然，没有其他的意思。
久远前他们一起出的那次任务难度不高，单纯是凯恩想让姜雾海长长见识。领队又是凯恩，不提人品，他作为一名勇者实力素质都相当过硬，于是连随行的武恒君都迫不得已开始摸鱼，不抢凯恩在徒弟面前表现的机会。
姜雾海深刻地记着，那一次武恒君全程只说过两个字，一个是“嗯”，另一个是“可”。
武恒君简单打过招呼便收回眼神，足下重新回到一开始的速度，行色匆匆，显然有要事赶着去处理。
姜雾海也看出来武恒君有他事操心，他自己也并非毫无目的在工会闲逛，便不再多言，同样一颔首，朝资料室的方向加快脚步，与武恒君擦肩而过。
今天偶然见到了武恒君，也许下次见面，又会是几年后了。
如此乱想着的姜雾海不会知道，下次的重逢相隔极近，仅仅就在一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