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憩森林是布鲁耶最大的一座原始森林,这里有着众多带有龙貌的动物,其中不乏凶猛的龙鹫、龙蜥与龙熊,如果要论凶险程度,龙憩森林足以称得上是布鲁耶王国的第一,但由于其连接了月龙城、思乡领与飨宴领,仍然有大量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横穿这座森林。
不过这里比起以前已经安全了许多。据说在灾厄行走的年代,神明的声音日渐微弱,龙族的数量也日益减少。失去了神明庇护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个体的无力。他们迫于生计,不得不脱离了自身的舒适圈,想尽办法团结在一起。
在与灾厄抗争的过程中,人们发现就算一个地区的人团结在一起,在灾厄的面前仍然像是暴风中的树叶。人们开始恐慌,有些人疯了一样地逃入了龙憩森林,以为这样就能躲避灾厄。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但有一天,飨宴领来了一位青年,他全身是伤,胸口更是横着一道隐隐可以看到肋骨的伤口。他叫罗尼·达克托,来自龙憩森林另一边的月龙城。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人们知道了自己原来并非孤立无援,他们有着正在经受着相同苦难的同胞。
这无疑给了众人希望。人们开始有目的地组织在一起,在罗尼的带领下,一部分朝月龙城推进,另一部分则去寻找其他孤立的同胞。在常年与龙形兽的搏斗中,人们还学会了将力量集中在很少的几个薄弱点上。他们沿着薄弱点一点点推进,每隔一段距离便用巨石垒砌出坚固的防御工事,最终他们成功地将月龙城、思乡领和飨宴领连接在了一起,这也正是布鲁耶的雏形。
寂静元年布鲁耶正式建国的时候已经坐拥龙憩森林及周边大片领土,与地处北部哀土的北地王国并称阿索威双雄。为了纪念最初的那段艰辛时光,这条平整安全的白石大道便有了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国立大道。
“故事不错,结局挺没意思的。”雅琪的两条腿搭在一匹白色骏马的一侧,微微地晃动着。她的手不安分地摸着马背上的毛发,看着脚下已经凹凸不平的白石路面发出咯咯的笑声。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艾丽莎放缓了马速,与雅琪并肩而行。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的空气很清新。”雅琪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长啸了一声,“很舒服。”
“小丫头,过两天你就不会喜欢这里了。这里是龙憩森林,可不是普雷盖姆那里的幻梦林地。”沃尔夫随手拍死了一只落在自己脖子上的虫子。
“不要叫我小丫头,我已经九岁了。你知道九和十的区别吗?”雅琪气鼓鼓地伸出手比了个九,然后又比了个十。
“能有什么区别。”沃尔夫纵马向前,赶上了跑在最前面的肯德里克,“嘿,冷男,你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无聊。”肯德里克冷冷地回了一句。
“哈哈,你听到了吗。无~聊~”沃尔夫的笑声震得树上的鸟儿全都飞了起来。
雅琪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就像个秀才,而对方则是一头耕牛。
“所以九和十有什么区别?”艾丽莎好奇地问道。
“十是手的极限。”雅琪将两只手张开,比了一个十,“北地王国的莫达克·思睿斯认为,人之所以只有两只手和十根手指便是为了更容易地理解极限。一旦触及极限,便有了压抑。压抑催生急躁。急躁越积越多,终有一日需要发泄,而宣泄而出的那一天被他称作升华日,那一天既是结束,也是开始。这被北地人称为手限定理,成为了一代又一代北地人的人生信条。他们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升华日,也许一个,也许很多个,只有一个又一个升华才会让精神得到超脱,最终再次触及静默的诸神,让神明之声重返人间。”
雅琪将双手握成了拳头,随后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它既是一,也不再是一。”
“我现在有些相信你曾经是一位公主了。”听到雅琪说着自己听不懂的东西,艾丽莎将两只手张开。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但一点儿都没有雅琪说的那种感觉。
“所以如果你是个哑巴,十一应该怎么比?”雅琪笑着道。
现在艾丽莎有些压抑了。她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觉得自己应该活动一下身体,努力将知识排出体外。
“你们在说公主?是莱蒂西亚吗?”这时乌里安凑了过来。他的目光直视前方,但从他的话可以听出,他已经注意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我喜欢做梦,梦里我总是公主。”雅琪说道。
“那你一定得到了美神的祝福。”乌里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指着前面一根白花花的石柱道,“不过神明的祝福不一定能保护你们。”
那根石柱并不完整,有半根正斜插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它似乎被某种怪力拦腰斩断,但在白石的断面处却可以看到有着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沟壑。
这时肯德里克已经走到了断裂的石柱前,他掏出了腰间的剑,在地上划拨了两下,插上来一块带着暗红血渍的碎肉。
他伸出手蘸了点儿已经凝固的血沫,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舔了舔带血的手指。他扭头朝地上“呸”了两口,又伸出手揉了揉那块肉。“死了有一天了。”他嫌恶地将肉块扔在了地上,朝乌里安走去。
“发生什么了?有人被柱子砸死了?”乌里安挺直了身子想要看一眼发生了什么,却被肯德里克挡住了。
“老爷,还是不要看了。一具尸体罢了。”肯德里克不顾乌里安的反抗,将他拉到了大道的另一侧。
这里死人了?雅琪想要凑过去,却被艾丽莎遮住了眼睛。
“这种事情别看。”艾丽莎神情凝重地说道。
“这次艾丽莎丫头说的没错,对你来说太早了。”沃尔夫俯下了身子,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呈现出混浊的黄色,就像是中空的玻璃容器中装满了混合着泥沙的污水。
“他是被人吃了,还有这枚浊石,这附近一定有荒芜的信徒。”沃尔夫将浊石收进了口袋,语气显得分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