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言之一直都奇怪为什么人鱼的性别会不固定，甚至出现了人鱼王塞壬一定会是雄性的情况，可现在却突然反应过来。
是因为鳗鱼。
人鱼的基因中相当一部分来自鳗鱼这种性别并不固定的鱼类，而另外一部分来自人类。
而他们这么做的初衷……
“我们一开始选用了鳗鱼这种性别并不固定的鱼类作为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尽快研究出人鱼自然繁衍的方法，毕竟一个物种的诞生不可能只依靠人类，只是现在看来是异想天开了。”
最初实验的时候他们几乎把全球大部分鱼类都进行过筛选，鳗鱼其实并不是最合适的原始品种。相比较而言鲨鱼其实更合适。只是最终为了人鱼的自然繁衍的问题考虑，他们放弃了鲨鱼，反而选用了鳗鱼。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不行。
苏鲤沮丧的想着。
斐言之平静的抬头看着淡蓝色的透明玻璃箱里的人鱼。银白色的长发，精致的面孔再加上完美的身型曲线，漂亮的不像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看着对方懵懂的眼神渐渐变得疑惑，随后看到他们的存在面露震惊。
他轻轻笑了笑。
看来是想起来了。
时间线的不稳定效应同时也体现在了对方身上。
斐言之身边的塞壬看到这一幕也一瞬间猜到了。
他垂了垂眼睛，刚想开口，就看到身边的人类已经推着他的小推车转身离开。
斐言之慢慢推着塞壬离开实验室，语气平淡的解释道：
“人鱼的自然繁衍并不是问题，只是需要借助其他力量。”而且为什么选用鳗鱼或许也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自然繁衍。
答案其实早就有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
苏月听着愣了片刻，连忙跟上。
作为培育室，这里充斥着各种检测设备，但唯独少有人过来。
伴随着细微的机械声，寂静的实验室内在三人离开后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实验室大门合拢，连光明也不再眷顾这里，只有微弱的蓝色光线里猛的扑到玻璃水箱墙壁上的银发人鱼。
在发现他们离开后奋力的拍打也无用，只能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斐言之安抚的握了握塞壬的手心，朝着苏月道：“实验室的安保力量怎么样？”他其实是想问玻璃够不够坚固。
苏月一愣，有些疑惑。
但还是开口道：“实验室是尖塔内最安全和坚固的地方。”
她笑着道：“就是领袖的办公室都没有这里来得安全。”
斐言之点头，没再说什么。反正那条鱼是怎么都出不来就对了。
塞壬踌躇着，一路上都没有开口。
跟随着苏月回到实验室，翻开了人鱼实验计划，看着那白纸黑字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血腥与决绝，斐言之终于看到了一切。
尖塔，从来不是净土。
而血脉结晶……
这仿佛bUG一样的东西，原来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早该想到的，只有他想的到，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因为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见到过那个偏执又固执着忠诚的文明，研究过他们的科技。
斐言之闭了闭眼，突然笑了。
原本的奇怪和异样，原来是如此的严丝合缝。
血脉结晶不就是虫群意识的减弱翻版吗。
一切原来都是殊途同归。
他唤来苏月告诉对方接下来由他亲自主导人鱼自然繁衍的研究，而关于现存人类的人鱼转化则交由其他人负责。
苏月沉默的看着他。
过了很久，终于还是慢慢点头。
“好。”
随后转身离开去公布这个消息。
一旁的妣罗沙只是用一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认真的人类，看着时间慢慢流逝。
他或许明白了什么。
又什么都看不怎么清晰。
但这一刻他隐隐约约看到了。
原来人鱼习以为常的的东西——没有固定的性别……是她们的母亲送给她们的孩子最高的期待和祝福。
因为每个人鱼都有可能成为母亲啊。
所以……
人鱼，永远不会出现天生就被压迫的性别。也永远不会有人鱼因为成为雌性或者有了小人鱼而被压榨。
斐言之忙碌着研究，并没有去思考这些。
他们时间不多了，跑掉的叛徒们要回来了。
他必须在一切结束前完成人鱼的自然繁衍，否则所有人的牺牲都成了没有意义的呻吟。
而位于尖塔最顶层的苏鲤也很快得知了斐言之亲自主导人鱼自然繁衍研究的消息。
冷白的灯光下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签字笔，低头用手指抚摸着那血腥的承诺，一时竟有些恍惚。
“他们能够做到，我们一样能够做到。延续人类文明并非是男性的特权。”
她听到耳边有人在用无比坚定的声音说着：
“我们，绝不后退，绝不割让自主的权利。”
于是在开始那场无比血腥的残酷行动之前，鲨鱼团组织所有成员签下了这份承诺
——为确保人类文明的延续，自愿放弃身为人类的一切权益。
如此决绝，如此奋不顾身。
苏鲤曾经并不理解她的母亲为什么能够如此的冷酷和残暴。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哪怕她无数次的见过，看到过，也无法认同她们的做法。
因为……并非从旧时代走来的她生活在一个到处都是女性，而男性极为稀少得世界。
而这个世界……是她的母亲和鲨鱼团开辟的。
她生活在这里，自由，平等。
于是……也认为之前的世界也该是这样的。
哪怕她明知道她们曾经被家国大义强迫放弃人权，也认为……一切都是正确的。
正确到别人都可以牺牲，为什么她们就不可以。为了家国大义文明延续，所有人都如此，为什么要反抗。
直到母亲用残暴冷酷的手段叫醒了她。
她才发现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是如此的幼稚和天真。
“领袖。”沉稳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秘书长走了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
苏鲤回了神，打开文件。
里面字字句句写的都是背叛——有她们的孩子，也有被庇护的尖塔成员。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以为自己脱离现在的环境后能得到更好的。
也总有些人不依靠自己的人，反而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可惜了。
不能让你们活下去。
苏鲤缓慢的翻动着，直到最后还是落了笔，如同那个她曾经认为残暴冷酷的母亲一样轻易的定下他人的生死。
平静的尖塔下暗潮汹涌。
一时间甚至让不知情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
而结束了一天的研究，斐言之带着他的鱼鱼离开实验室。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明显的减少，但这些都和他无关。
作为人鱼实验的主导者，除非尖塔覆灭或者人类文明消失，否则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言之……”塞壬看着弯腰低头要把他抱起来的身影欲言又止。
斐言之给他擦干净水珠，放在被窝里，才揉了揉他的鱼尾巴道：“怎么了？”
塞壬一双金色的眼睛里弥漫一种未知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道：“尖塔要覆灭了对吗？”
斐言之一顿，没有回复。
这是鲨鱼团组织主导者也是尖塔领袖苏鲤的决定。
没有人能理所当然得要求她们放弃一切拱手相让。
至少，斐言之不能大言不惭的说出那样理所当然的话。
塞壬显然也猜到了。
金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沉重。
一开始知道人鱼并非自然诞生，而是出自人类实验室的时候他不以为意，甚至一瞬间想到了宇宙中众多文明所设计的生物实验。
可直到来到这里……
他才发现不是的。
人鱼的确诞生在人类的实验室，可也是人类文明的延续，更是她们的孩子。
斐言之沉默了好一会儿，把鱼鱼搂进怀里低声道：“这是她们的斗争。”
他们不能阻止，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塞壬缓缓点头，靠在他的颈窝，沉默了下来。
斐言之比谁都知道看似强大无所不能的人鱼王塞壬比谁都要善良和心软。
只是他们没有理由去阻止这一切。
尖塔的覆灭，从它伫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只是……
“我以为你要问祭司的事呢？”
他阻止了塞壬的心软把对方丢在实验室内成为试验品。
塞壬窝在他怀里，听到他的声音仰头看他，金色得眼睛里弥漫着雾气。
这是斐言之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鱼这样悲哀和沉重。
塞壬用手臂圈着他的脖颈摇头：“不。”
他一开始的确想阻止，但这不公平，对他对言之都不公平，也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他不想问了。就这样吧。
斐言之一瞬间有些心疼，他的鱼鱼太心软了。
所以他不介意由自己来当这个恶人。
把人鱼完完全全的搂抱着，斐言之低声道：“有我在。”
他抱着怀里的人鱼低声哄着：“我来处理，妣罗沙只需要当一条懵懂的小人鱼就好了。”
塞壬轻轻点头。“好。”
他的言之……
总是这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