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裴栈州很早之前就问过。
但那时是带着怀疑和试探，现在是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面对这个问题，江绾桑早就准备了无数种回答。
可她看着裴栈州的目光，那些准备好的标准答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能感受到裴栈州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是在试探，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眸里，似乎藏着某种让她不敢直视的情绪。
沉默半晌，江绾桑最终点了点头，“我的确叫江绾桑。”
点头，是承认了自己不是“江绾桑”。
但她的名字也确实叫江绾桑。
得到她回答的那一刻，裴栈州眼底似乎闪过某种光亮。
他了解江绾桑是个什么性子。
即便是对折柳那种信任，她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来历告诉她。
但面对他的询问，她没有否认。
裴栈州不由想到之前江绾桑说过的，故意接近自己就是冲着他这张脸之类的话。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周身下意识放松。
看样子，她对自己的信任和所图是有些不同的。
看着他动作的江绾桑：“？？？”
她承认了自己不是“江绾桑”，他为什么要摸自己的脸？
就算要摸，难道不是应该检查她的脸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吗？
两人陷入各自的思绪中，氛围突然就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裴栈州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不再追问，“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国师府处理天石的事儿了。”
他之所以一直没动，一是因为江绾桑还在昏迷，请了大夫也看不出是什么问题，他放心不下。
二是因为他亲眼看到江绾桑改了天石上的字，还不清楚她具体的打算，就不好行动。
裴栈州动作很快，江绾桑还来不及开口叫住他，人就已经开门出去了。
端着食物回来的折柳正好碰上裴栈州出门，一眼就看到他嘴角噙着的笑。
折柳眼睛都睁大了些。
国师大人竟然会笑得这么……甜腻？！
看样子，小姐和国师大人的发展情况相当不错啊！
折柳笑眯眯的端着托盘走进屋，就见自家小姐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盯着门口。
看到是自己进来，小姐还紧张的问：“折柳，裴栈州已经走了吗？”
她刚才忘了问，外面对于天石降临都是些什么说法，她也好做一些相应的安排。
折柳笑容更深，“走了，走的时候还带着笑呢！”
江绾桑：“……”
为什么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还有，折柳这一脸姨母笑又是怎么回事？
江绾桑还没来得及问，目光就被她手上端着的食物吸引。
虽然喝过两碗粥，但粥又不顶饿，味道还很清淡，哪有这些加盐加料的食物香。
江绾桑当下什么都不想问了，赶紧让折柳把吃的端过来。
吃饱喝足休息好，江绾桑才叫来江二了解最近的情况。
和她预想的一样，天石的出现在皇城炸开了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其中刻在天石上那八个字，也引起了广泛讨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江氏天女”指的就是江梓晗。
“听说那天石自带神力，根本不让寻常人靠近，但江二小姐一出现，护在天石周围的神力就自动消失了。”
“天下虽然有很多姓江的女子，但当时在天石旁边的就只有江二小姐一个，这定是神明的启示，特意降在江二小姐身边的。”
“难怪江二小姐和寻常女子总是不同，原来她竟是天女！我以前听信流言说了天女不少坏话，真是该死啊！”
……
诸如此类的言论传遍皇城，甚至“天女”的消息也逐渐流向南苏国其他地方。
江梓晗原本带着污点的名声一下被洗清，就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当初她跟孙硕闹出的那些丑闻。
不得不说，天道还真是偏宠自己的天命之女。
这样的舆论变化是江绾桑意料之中的，但她更想知道的是，朝堂会怎么定义“天女”这两个字。
民间的议论只能算是舆论，高位上那个人下的圣旨，才是真正的关键。
江绾桑本打算找裴栈州问问，毕竟作为皇上的“心腹”，这件事在下圣旨前，他肯定是最先知道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找上裴栈州，圣旨忽然来了相府，让江家两位小姐随江高远一起进宫。
这道圣旨，连江绾桑本人都没想到。
许是有女主光环，民间全都是在讨论江梓晗的，谁也没想起过江绾桑这个“因马匹受惊昏迷”的江大小姐。
皇上这个时候忽然把她和江梓晗一起招进宫，其中必定有裴栈州的手笔。
只一瞬，江绾桑就猜到了裴栈州的意思。
这也正是她原本就想要做的。
于是乎，江绾桑盛装打扮，次日一早就跟着江高远进了宫。
原本昨晚江高远让人来听桑阁叫她，说有重要的事跟她说。
江绾桑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他们是想说什么，压根儿没搭理，直接将人轰出听桑阁了。
所以江高远只能在进宫的路上开口：“绾桑，我不管你是怎么说服裴国师帮你争来这个旨意的，天女都只能是晗儿。”
他一脸警告和威胁，“晗儿是我的亲骨肉，当时也只有她站在天石旁边，天女肯定是她。晗儿身份尊贵，不是你这个来历低贱的人可以比的。”
早就撕破了脸，周围又没有外人在，江高远当然不会再继续装慈父。
若不是忌惮她背后的裴国师，怕这个疯子又闹出什么事儿来，他早就直接将人赶出相府了！
江绾桑眼皮一抬，似笑非笑，“不是说我身世不明吗？怎么又成低贱了？难道真像李嬷嬷说的，我根本不是你们随便在街上捡的，而是特意去抱来的娼妓之女？”
江高远脸色微僵。
虽说他现在已经是七皇子的人了，但若是当年的事儿被捅出来，怕是会影响晗儿跟七皇子的关系，甚至被质疑他投靠的诚心。
一想到这儿，江高远就赶紧呵斥：“你别听那个贱奴胡说八道，你要是那样的出身，对我有什么好处？肯定是有人故意想污你名声，你可别上当了！”
他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
因为江绾桑的具体来历他确实不清楚，但看李嬷嬷母子当初的样子，那些流言不像是假的。
那贱奴真是没用的废物，去偷、去抢个女婴也好，怎么偏偏找了个娼妓之女来坏他的名声！
江绾桑哪里看不出这老匹夫的心思，嗤笑一声，直接闭上眼睛休息了，压根儿没打算再听他啰嗦。
两刻钟后，一行人终于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