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无色无味，入腹后没有任何异常，应是那种定时发作的毒药。
六个乞丐，年纪相仿，其中四个是原来方家的仆人，两个是护院从方家出来后遇见的，其中就包括那个被陆知鸢戳了眼睛的。
奇怪的是那人眼睛并未瞎，在淌出一些脓血后，眼睛看得反而比之前清楚。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陆知鸢，陆知鸢弹了弹身上的土。
“我戳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的泪道。泪道堵塞，眼底病变，以至眼珠异常，视力模糊。你没有武功，只是力气较大，你杀我是为了你的眼病。”
“小人牛二，二十有三，原是以放牛为生的。放牛需得有把子力气，小人这一身力气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小人也不知小人这眼睛是什么时候坏的，只知眼睛坏了之后干什么都不方便。先是主家不让小的放牛，跟着有人说小人是妖怪，是疯牛变的，小人的未婚妻与小人退了婚。小人被赶出村子，靠乞食为生，直到小人的爹娘病了，急需用钱，小人才与他们一道行刺夫人的。”
陆知鸢问护院：“他说的可是真的？”
护院点头：“是真的，他爹他娘病了，急需用钱买药，小的缺人手，见他力气大，不怕死，又不是京里的人，就将他留了下来。”
陆知鸢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让他做炮灰！”
护院不知炮灰是什么，只觉陆知鸢那目光似能看透人心，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牛二摸着眼睛问：“小的这眼睛是不是好了？若是好了，小的死也瞑目了。小的不怕死，小的就怕死了之后到了那边儿还被当成怪物，连小的祖宗都不认得小的。”
“没好，方才针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痊愈，还得吃几服药。”
“小的不要金银，小的也不要什么美女院子，小的愿意给夫人卖命，只求夫人赐药。”
陆知鸢答应了，看向别的乞丐。
剩下的那几个要求也不高，一个要宅子的。不是京城里的，而是乡下老家的宅子。祖父偏心二叔，将原本属于他们的宅子农田给了二叔，害得爹娘妹妹无屋可住，无田可耕，日子过的艰难。
他早前为人顶罪住过牢，出狱后干得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活儿，想要在一夕之间获得大量财富只能铤而走险。
还有个要媳妇儿的，不论美丑，只要年纪相当，能生儿子就成。
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陆知鸢全都应下，让陆昀将除了护院之外的乞丐领下去。暗处有暗卫，暗卫会盯着这些人，一旦他们反水，立马杀无赦。
护院一身乞丐装扮，忐忑地站在一旁，猜测着陆知鸢将他留下的目的。经过方才那番骚乱，街上已没剩下多少人，只有零星的几个摊主还在收摊。
“你们是从前头过来的？可知前头发生了何事？”
“回娘娘。”接触到陆知鸢的眼神儿改了称呼：“回夫人，小的几个原是跟着老爷跟夫人出来的，怕被察觉分成记录。小的跟丢了就跑到前头去了，刚刚好看到那一幕。”
“那一幕是黑娘娘来了？”
“夫人知道黑娘娘？”护院拿眼角余光的打量着陆知鸢：“不瞒夫人，小的做方家护院时曾到过这春风镇。老爷，也就是方大人看中了一处宅子，那宅子与黑娘娘有关，据说里头闹鬼。方大人不信，让小的来春风镇暗查，查来查去都与京城里的那些传闻差不多。”
“你说的是何家的宅子？”
“是何家的宅子。”护院道：“何老爷只有一个女儿，在何小姐二十岁那年招了个赘婿。因何小姐善妒，被赘婿以生病为由送到春风镇的老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何小姐被刘家人斥责不守妇道，失了清白，于众目睽睽之下沉入河底。何小姐心生不忿，化为怨鬼，将刘氏一族以及京城内的何家屠了个一干二净。故这刘家老宅与京城里的那座何府都成了令人谈及色变的鬼宅。”
“这些话，我们也听过。”
“小的还有个不一样的。”护院深吸一口气：“刘氏没有灭族，死的都是孩子。之后不久，刘家女子发疯，男子患病，刘氏一族支离破碎。为保自己也为保命，刘氏一族请人在河边建了一座娘娘庙，将何小姐与她的牌位供奉起来，且每隔一段时间自愿送上贡品。所谓的贡品就是刘氏一族尚未成年的孩子。”
春风镇有四大姓，一为刘，二为马，三为陈，四为张。看似姓氏不同，实则互有牵连。例如刘家的儿子娶了马家，陈家，张家的女儿。刘家的女儿嫁到了张家，生下的孩子又娶了陈家或者张家。
简而言之，镇子上的大多数人都算是刘家子嗣，何念念复仇，复得不是姓刘的仇，而是与刘姓有关的所有人的仇。
“祭祀用的贡品是年满五岁的女童？”
护院摇头：“男童女童皆可，满五岁就好。”
条件不是怨鬼何念念设置的，而是镇上的镇长，也就是刘家的族长。满五岁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懂事，其能看出其资质如何。他们会留下那些聪慧的，好学的，懂事的，有可能振兴家族的，牺牲那些老实的，笨拙的，对家族振兴无益的孩子。择选女童是因为他们认为女童无用。
男童再笨，长大了也能传宗接代，女童再聪明伶俐长大了也是嫁人的，与其外嫁，不如给家族做贡献。
春风镇上的祭祀不是固定的，如何择选只有老族长才知道。他向镇子上的人打听过，后日便是镇子上的祭祀日，他们会在那一日将择选出来的女童盛装打扮送入娘娘庙，斋戒沐浴，三日后再将庙门打开。
庙门打开后是何景象，镇子上的人讳莫如深，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打听不出来。
今夜的骚乱是因为娘娘庙的异状，有人看见黑娘娘从河里浮上来，犹如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罩着整个娘娘庙。他到得晚，没看见他们说的那个情形，只看到一个小女孩儿蹲在庙门前，抱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本欲上前看清楚，人多杂乱，裹挟着往这边走。直到过了春风桥才松散些，他们在桥上看到了往这边来的陆知鸢和太子，冲动之下，生出了趁乱杀死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