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丹是你母亲最喜欢的花,你和你母亲一样的喜好,原是要等你大婚之时……”沈长平轻叹了一声。
他目光落到沈祯的身上,几分疑问恰如其分夹杂着几分担忧从他眼底闪过。
“祯儿,你和承安王之间那么大的事情,三年多了,你怎么从未与父亲提过?”
沈祯苦笑:“不知如何说。”
“这要怪父亲,太多心思用在了朝堂之事上,对你的关心却是太少了。”沈长平眸中浮起许多自责,“这三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承安王实非良配……”
沈长平话到此处顿了顿,眉宇之间闪动着浓浓的怜惜和疼爱,他正色说道:“无论如何,爹爹和大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只要有我们在一日,承安王他就算是皇子,也不敢随意欺辱你!”
沈祯听出沈长平话中意思——
顾靖渊就是个混球。
你嫁给他后要想日子好过,还得靠父亲和哥哥撑腰。
沈祯原本早就做过心理准备,面对父亲时最好是来一出苦情戏码。
她要哭诉自责,说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如标尺一般典范的大家闺秀,让沈家丢脸,让父亲丢脸、失望。
她与人有旧还有孩子,贞洁脸面全碎了个干净实在是大逆不道。
最好哭着喊着以死谢罪让沈长平原谅。
这才是“大家闺秀”沈祯最应当的反应。
而沈长平当然不会让她真的以死谢罪——
当年她的母亲病故,青阳大***就认为是沈长平照看不周,对沈长平十分不满。
现在沈祯如果再出事,沈长平没法给青阳大***那边交代。
如此上演一出女儿痛悔,父亲怜惜的深情戏码,这场面也算圆满了。
可此时听着沈长平关怀的话语,感受着他温和慈爱的眼神……
到底是死了一次。
沈祯的身体曾经受过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颗当初温暖的心也被无形的刀枪剑戟折磨到碎成绝望的粉末,可谓心如死灰。
沈祯实难痛哭流涕,扮着痛悔又委屈的模样,和自己面前这个假装关怀慈爱的父亲虚与委蛇。
沈祯缓缓抬眸,“父亲多虑了,阿渊他不会欺辱我的。”
她唇角微弯,双眸柔光四溢,深情款款:“他爱我怜我,曾经发过誓,说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只要我一个人。”
“否则天打雷劈!”
沈长平怔住,那双眸子下意识地一缩,“他爱你怜你?”
“是。”
沈祯点头,“当年我在淮阳道失忆,他是这样对我说的。”
“前几日流言之事暴发之后,他送我出宫时还是这样说的,他说他爱我的心和三年前一样,从未变过!”
“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看着女儿那般深情模样,沈长平脸色微凝,“祯儿,他流连花街柳巷、风月之地,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
“爹爹请听我解释。”
沈祯徐徐开口:“他流连风月之地是原因的!”
“当初我与他情深意浓之际,忽然恢复了记忆,一时间承受不了和他生了情的事实……三表哥正好找了去。”
“那时候我不知道阿渊是承安王,又深知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就心慌意乱起来。”
“为了跟随三表哥离开,我不得不与阿渊说了许许多多重话。”
“还给他银子叫他另娶佳人……”
“他是因为我那样无情对待,所以受到了巨大伤害,一下子性情大变,才会流连风月之地的。”
“父亲你想一想,他是不是三年前回到京城,才开始游走在烟花柳巷?”
沈长平眉毛拧起,“先前的确不曾传出承安王什么风流事迹,但前些年他不在京城,长期游学在外。”
“或许是他在外的时候隐藏身份,才没有传出那些不好的风评来。”
沈祯却坚定地摇头,“父亲,阿渊根本就不是乱来之人,他风趣幽默,俊逸潇洒,博学多才……”
“他不比京城任何一个青年俊杰差。”
“是因为女儿让他受了情殇,所以他才那样放纵自己。”
“他让旁人误解他,便也不会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这样他可以一直不成婚,然后等着女儿回心转意!”
沈祯说的字字有力,双眸柔情似水似要发出亮光来。
那完全是一幅与顾靖渊情比金坚的模样。
沈长平眸光微沉,“这都是他与你说的?祯儿,你听爹说,你莫要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
“父亲不相信他说了那些话,不相信他对我情深义重?”沈祯看着沈长平,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闪动着疑问和敏感。
“父亲不是最疼爱我的吗?我得到了这样一心一意爱护我的郎君,父亲不为我高兴,却一直在质疑他!”
“难道当真如小妹所说……父亲心中只在乎沈家的荣耀和哥哥的仕途,觉得我和阿渊的事情让您被人指点,心中不悦?”
“因为我只是您的一个工具,现在工具废掉了,所以您这样的怀疑!”
沈长平面色微变,“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沈祯双眸之中流露出浓浓伤心绝望来:“事到如今,女儿也不敢欺瞒父亲。”
“这三年里,女儿一直和阿渊有联络。”
“他希望女儿回到他身边。”
“可是女儿受父亲教导,又和太子婚约早定,这中间还牵连朝堂之事,女儿怎么能撇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奔到他身边去?”
“不管他如何祈求,女儿都狠心拒绝。”
“更不敢和他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可是、可是……”
沈祯说到此处双眸含泪,如泣如诉。
“女儿心底里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每每想起他被拒绝时那伤心绝望的眼神,女儿都觉得心如刀割,备受折磨。”
“多少次夜间,女儿梦到他那双绝望伤情的眼哭着醒来,而后彻夜难眠……”
“这些女儿都不敢告诉父亲。”
“女儿知道这是怎样的塌天大事,怕丢了沈家颜面,怕父亲对我失望,更不敢想象铺天盖地涌来的流言和指点。”
“还有孩子——当初女儿得知怀孕,欣喜若狂,又心惊害怕。”
“我也想过放弃那个孩子,从此断绝和他的一切,可是女儿做不到——”
“女儿没有办法彻底斩断和他的情,又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辱没家门,便只能夹在这二者之间心惊胆战地度日。”
“女儿想着,迟早有一日我会受不住,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却不知是什么人,竟知道了我和他的事情,把这件事情传的天下皆知!”
“女儿惊惧万分,甚至想一死了之,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局面,可是女儿已经做了母亲,如何舍得去死,丢下那幼小的孩儿?”
“她还那么小,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她要怎么长大?”
“女儿竟又庆幸这桩事情发生,让女儿不得不面对,反倒真的能和阿渊在一起——”
“女儿不孝,把事情搞成这般糟糕境况,我不敢求父亲宽恕……”
沈祯哭的梨花带雨,哽咽不止,语气却十分坚决,“但我是真的想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