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泰野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他手下的士兵连推带踢,将刀斧手拉在一边,分出了一条两米宽的过道。
朱泰野从容走到过道上面,身后跟着那些将领。
两边的士兵肃立原地,刀斧手瑟瑟发抖。
一路走到朱泰堪面前,看着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朱泰野笑了:“王兄为何如此慌张?”
朱泰堪浑身一震。
“把他扶起来。”朱泰野一声令下,两个士兵立刻走上前,像拎鸡一样,将他拎着站了起来。
“哦,不是王兄了。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鲁王了。”
朱泰野看了一眼早就气绝多时的鲁王朱肇煇,摇摇头道:“父王,你也没想到吧。”
朱肇煇死不瞑目,瘫软在王座上。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什么王者气度,也没有什么养气功夫了。
他只是一个死人。
朱泰野不再看他,转向朱泰堪道:“我只是来求封赏的,为何你要这般着急呢?”
朱泰堪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
“现在王兄是鲁王了,那么就由你来赏我吧。”
朱泰堪猛地抬头,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你......你不杀我?”
“你是鲁王,我怎么能杀王呢?”朱泰野的嘴角露出笑意。
这下,朱泰堪终于是醒悟了过来,本来要人搀着才能站稳的身子,此刻也能自己在站住,小心翼翼地道:“把你侄子放了如何?”
朱阳铸正被一个士兵拿刀顶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朱泰野,像是想用眼神将他杀死。
朱泰野挥了挥手,朱阳铸身后的士兵一松手,他便立刻挣脱束缚,跑到了朱泰堪身后,低声叫了一声父王。
朱泰堪见他真的放了儿子,顿时欣喜起来,本能地就想将下巴扬起,做出世子的样子,可一见他身后悍将手中带血的兵刃,又将身子给塌了下来,虽站的比他高,却将身子弯了下来道:“王......王弟想要......想要什么封赏?”
“全由王兄决定。”朱泰野随意抱了抱拳。
朱泰堪看了一眼面前的将领,颤声道:“封你为鲁府守备,统领鲁王府两万精兵,如何?”
朱泰野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将领们也静静站着。
肃杀的气氛在大殿中弥漫。
“封你......封你为山东五军都督,总领兖州府军政如何?”
这已经是一个明朝藩王在自己的王国内部,所能做到的最大封赏了。
之前的朱泰野,虽总领辽南三卫军政,但那是他贿赂王振和正统皇帝得来的,实际名义上,他还只是一个登州备倭军都指挥使。
大殿内仍是一片死寂。
朱泰堪的面色越发苍白:“封你为世子,等我死后,你便可做鲁王,如何?”
没有人说话。
朱泰堪的压力大到了顶点,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滴去,浑身如筛糠一样抖动着,突然跪在地上,磕头道:“我这就上表朝廷,让位于你,从此不理政事,整个鲁王府,不,整个兖州府都是王弟的!”
终于,殿中响起了朱泰野的声音,但不是朝他说的,而是对身后的将领道:“记下,正统十四年九月初一,戊寅日。鲁王朱肇煇突发恶疾,死于养心殿中,遗命七子朱泰野继鲁王。世子朱泰堪、世孙朱阳铸忧思难解,一时竟想不开,自焚而死......”
千户陈新躬身应答。
朱泰野朝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的朱泰堪笑道:“大哥,最后留给你一个体面,给你来个湘王的结局,你想不想要?”
朱泰堪茫然抬了一下头。
“把他父子抓到殿外。”朱泰野挥了挥手,士兵们猛地冲到朱家父子面前,将两人一左一右提了起来,像提鸡仔一样,把两人拉到了外面。
“王斗!”朱泰野叫了一声,备倭军指挥佥事王斗跑了过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将剩下的刀斧手拉出去,再将王府守卫集合在外面的广场上,备倭军其他人守在一旁,不准任何人离开王府!”
“是!”王斗领命而去。
“陈新!你去王府的内库,去拿六万两银子出来!”
“是!”陈新带着几个人走了。
殿中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他身后的个将领和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了。
朱泰野走上前去,看着死在王座上的鲁王,半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宫女和太监们道:“你们也出去吧。”
这些人如蒙大赦,惶恐不安地跑了出去,殿里越来越空了。
朱泰野站在王座下面,抬头看着养心殿上的牌匾,默然不语。
夕阳的光从窗户中穿透进来,却照不到王座上面。
“将军!”这时,一个士兵跑进了大殿,先行了一个军礼后道:“查到了,公子和小姐被关在西厢房里。”
“快带我去看!”朱泰野疾步朝殿外走去,要出门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空旷的大殿,朝陈新道:“把这殿烧了。”
......
西厢房里。
房间里没有凳子,只有这么一张床。
朱欣月跪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兄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忽然,她看见兄长嘴唇动了一下,忙站起身来道:“哥哥,哥哥你醒了?”
眼见他嘴一直动,声音极小,忙站起身来,将耳朵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水......”
一声极虚弱而轻微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朱欣月喜出望外,赶紧跑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却发现那门从外面上了锁。
她顿时急得大叫起来:“开门啊!我哥哥醒了!”
门外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而他并没有回应。
“水!送点水进来!”朱欣月晃动着大门,叫喊着。
“小姐。”终于,门外传出一声尖利的太监音:“世子殿下吩咐了,他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能打开门,奴婢也没有办法。”
“你不用开门,送点水进来啊!”朱欣月急得大叫起来,完全不顾什么仪态了。
“小姐,你莫难为奴婢了。你也知道世子是什么脾气,若是他回来时不见我在这,奴婢肯定会被他打死的。”
朱欣月顿了顿,没再说话,缓缓走回床边,脸色变幻数下,终于下定决心,伸出食指,放进嘴里,使劲咬了一下,顿时鲜血涌出。
她拿出手指,将鲜血涂抹在兄长朱阳锦的嘴唇上。
朱阳锦喉咙动了一下。
朱欣月顿时欣喜起来,用左手去挤手指处的鲜血,眼看着兄长的脸从惨白变得红润,高兴地几乎跳起,全身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却没注意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也没注意自己的脸色从红润变成了惨白。
啊!
一声短促的急呼声从门外传来,这是那太监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被从外面踹开,一个穿着盔甲的身影带着风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人,都停在门口没有进来。
朱欣月此时已经疲惫至极,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她不敢相信,试探地叫了一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