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是凯文？”
逆熵的系统检测到了编制外的不明飞行器，佑氡就猜是不是凯文从上边飞下来了。
在雷达显示对方已在可视距离范围内之后，他便带着爱莉希雅他们出来观望，果然看见了一个身后有拖尾的飞行器……以及一坨很大的冰块。
佑氡承认有一瞬间他脑子内转过来，他不清楚凯文这五万年里有没有什么变化，但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一坨冰吧？
嗯……这里不是比喻也不是形容，那真的就是一坨冰。
“阿佑你看错了啦，那个冰块前面的才是凯文。”
爱莉希雅指了指冰块的前方那个小黑点，佑氡稍微调整了一下视距，集中精力去观察，这才看终于看清楚了。
“业魔啊……这是直接自己飞下来的啊。”
此时的凯文头顶双角背生黑翼，俨然已是人为崩落状态下的样子。曾经的凯文，或者说绝大部分融合战士对崩落这一形态都讳莫如深，没想到凯文直接用来赶路了……
不过也是，凯文这种水平的战士早就可以无视或者最大程度的克制住崩落时的理智滑落。
五万年前他就已经能够初步驾驭奇美拉形态的崩落了，更何况是五万年后……而且这也只是业魔而已。
但拿来赶路也太奢侈了吧……
凯文和那个飞行器的速度极快，在佑氡胡思乱想的这么一阵子里，他们就已经完成了转向和降落的准备。
还没等佑氡看清楚飞行器里坐的是谁的时候，他就和凯文的视线对上了。
他还是五万年前那个样子，虽然比印象之中冷漠了许多……果然凯文还是不可避免的向着冰山那个方向进化了吗。
可恶啊，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啊……
如此感到不甘的佑氡注意到了凯文复杂的眼神和微微抽动的眼角，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罢了，这样就好，人没事就好。
佑氡酝酿了一下情绪，冲着凯文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凯文，你……终于成长到我也需要仰望的程度了啊。”
闻言，凯文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回以佑氡一个五万年前那般如旭日阳光的笑容。
曾经的那个阳光的少年，似乎穿越了五万年的时光，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老师……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名为凯文的战士，在这一生之中经历过两次重要的失去。直接导致了他的性格从外向的大男孩，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两次失去皆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分别是他的爱人和和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佑氡，于终焉之战独自面对终焉，五万年前就已经确定了精神的消亡……即使肉体还活着，并完成了于终焉的同化，他的精神也已经不在了。
至于梅……上帝是公平的，有些人的才能突出，那么他就会存在某些方面的缺陷。
梅的智慧无与伦比，而相应的，她不是适格者……即便技术已经如此成熟，她依旧无法成为像凯文他们那样的融合战士。
所以理所当然的，寿命带走了梅。即使有万物休眠，哪怕解决了身体素质无法承受神之键的这个限制，对于梅而言也不过是百年时间按个暂停而已。
在五千多年前，梅终于还是耗尽了寿命，离开了凯文。
在那之后，失去了梅的凯文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学会了独立思考的他，也渐渐接受了两位的离去。
但这些年来，凯文一直活在悔恨之中。
梅的离去无法避免，虽然感伤，但她也过完了相当精彩的一生，最终也是寿终正寝。
但老师不一样，他是有机会阻止老师的……如果他能再强一点，能够比老师还要强，他就能够阻止老师，代替他或者和他一起去面对终焉。
但是世界上不存在「如果」这种方便又神奇的东西——他失败了。
老师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场合之一——婚礼上用意识的权能让所有参加了那场婚礼的人，包括他的新娘们全部陷入昏睡的状态。
只剩下精神抗性高的那几位还保持着清醒，爱莉希雅、苏、阿波尼亚、还有他——凯文。
他们四个因为各种原因免疫或者抵抗住了佑氡的精神攻击——只是为了让他们昏睡，并没有用太大的功率，所以他们有能力抵抗——四人也不约而同的以当前最强的姿态出手，试图阻止对方的打算。
结果显而易见，尽管最后四人皆不顾一切的崩落，爱莉希雅甚至差点引爆律者核心，可他们却连老师的崩落都没能逼出来……
差距大到令人绝望，怀着悔恨的心情，他们四人也陷入了昏睡之中。
凯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勾勒出了老师凯旋的画面，他们跨越了终焉，文明将不再有桎梏……
梦醒了。
等待着他的是老师的精神彻底消亡的消息，即便是让他们四位在所有人里都算得上是顶尖强者的人没有太多还手之力的、差距大到令人绝望的老师，也败在了终焉的手上。
最终也只能靠彻底舍弃为人的意识，完全将身体交给本能完成二次羽化——梅后来将之称为褪羽——以此为代价也才做到了和终焉僵持，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状态。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凯文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师一定要阻止他们去月球，哪怕是用这种违背他们意愿，践踏他们意志的方式了。
即便只是单纯的目测和类比也不难推测出他们去了月球会发生什么事，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可能会拖后腿的他们，甚至会在刚开战的几分钟内就出现减员。
而他们的减员，对于老师而言恐怕是无法接受的事吧……
但是，那个温柔的家伙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离开对于他们而言同样是无法接受的啊。
又或者，老师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说不定实际上是个相当自私的人？自己一个人走了倒是潇洒，把痛苦和懊悔留给活着的人。
那活着的人，不就只能继承他的意志，背负着这份重量一直活下去吗……这么看来，他真是个残酷而又严厉的老师啊。
但是老师，一直都是一个相当温柔的人啊……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温柔，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的老师才会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像曾经那样，在他的身前一次又一次的发光吧。
再度见到老师的时候，他的心中纵使有千百种念头，此刻也唯有一种遥遥领先。
回想起以往的种种，想起老师为了他们良苦用心，哪怕明知这样不对也要阻止他们去月球……凯文心中的万千言语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天火，出鞘！”
……
“凯文！”
爱莉希雅的惊叫声刺激着凯文的神经，周围的人慌乱的涌向前方那焦黑的身体时，凯文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在一点点的碎裂。
他在出手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依照他以往的经验，别说是一发普通的天火了，就算是他全功率的劫灭，打在老师身上也不会比破了点皮更严重。
不是说造成的伤害比不上擦破点皮，而是因为无论是他的劫灭还是擦了点皮，老师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毫发无伤。
但是现在，为什么老师他……他没有恢复？
凯文不知道，实际上在看见老师脸上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的时候，凯文就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的老师早已不比五万年前……他的一发天火圣裁直接命中，下一瞬间老师就陷入了濒死的状态。
“凯文！你疯了吗！”
愤怒而又难以置信的科斯魔揪住凯文的衣领对着他就是结实的一拳，凯文是他们之中最强的战士，刚才几乎没人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算反应了过来，凯文的攻击也没那么容易阻挡……事实上能及时意识到凯文的出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提还要后发先至，赶在攻击到达之前阻拦。
而且，事情太过突然，也根本没人想的到凯文会这么做。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凯文瞳孔颤抖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的状态。他只想着象征性的来一下子表个态，以向老师宣泄他五万年前的不满。
再加上五万年前他一直被老师压着打，潜意识里就认为无论什么样的攻击对老师而言都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接下的，所以见面之后没想那么多就……
可他忽略了这五万年的变化，既然终焉依旧在与老师的身体纠缠，那么现在的老师会弱上许多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而且老师明明已经析出了他曾吞噬的各种律者核心，哪怕只是考虑到这个也不该什么都想不到才对……可恶，可恶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蠢……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冲动……为什么，为什么他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意识到！
在极度的自责与逃避心理的双重作用下，凯文的内心世界在一点点的崩塌。
五万年没见的老师终于出现，却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又一次的要离开……这次甚至可能是真正的死亡。
这种事情让凯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更没办法接受自己亲手促成——不，甚至都不能说促成了——亲手误杀了对方。
“你……你！”
科斯魔气的嘴唇发抖，攥着凯文衣领的手捏的指节发白，另一只攥拳的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小幅度的抖动着，看着是想要再给凯文一拳但是忍住了。
“我……我好像……还可以……还可以……抢救一下。”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艰难的传播着，恰好被情绪激动且焦急的众人敏锐的捕捉到了。
无论是本就围在佑氡身边探查他的情况的华和爱莉希雅，还是气的理智几乎要丧失，当场就打算和凯文打一架的科斯魔，此刻都齐齐的看向了佑氡的方向。
还活着！
而且，好像还在说着些什么……
众人屏住呼吸凑近了一些，仔细的听着佑氡那感觉像是要断了气……实际上也差不多了的声音。
“崩……能……是崩坏能！要怎么做？你现在还能直接吸收吗？崩坏兽，阿佑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找好多崩坏兽过来！”
爱莉希雅首先听清楚了佑氡在说些什么，同时迅速的理解了他的意思——佑氡需要崩坏能，足量的、足以支持他自愈的崩坏能。
实际上佑氡的不死性是一直存在的，那种自愈能力虽然没之前那么变态了，但依旧可以维持他那种几乎不死的特性。
但这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崩坏能，他的一切能力都需要有足够的崩坏能作为支持。
曾经的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担忧过，本就是律者的他最不缺的就是崩坏能。律者核心联通了需求空间，不提效率只谈量的话，崩坏能要多少有多少。
但现在他身体里半颗核心都没有，苏醒以来也没吃过太多的崩坏兽……以至于他现在崩坏能的储量太少，完全无法支持他这种程度的自愈。
实际上他身体里存的崩坏能要是再少一点的话，凯文刚刚那一发劫灭就可以送他去异世界闯荡了。
这是他除了约束那一次之外唯一一次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佑氡是万万没想到啊，连终焉都没能办到的事，他这个「好学生」一来就差点做到了。
“我可以吗？某种程度上，我可以顶替崩坏兽。”
听到爱莉希雅说崩坏兽的事，科斯魔当即就想崩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崩坏兽之间的界定确实有些模糊。
如果佑氡仅仅只是需要补充能量的话，他或许可以胜任。
“不……不，行。”
佑氡咬着牙又挤出了这么几个字，他现在根本没力气吃东西。哪怕科斯魔站着不动让他啃，他也根本连嘴巴都张不开。
就连爱莉希雅给他传送崩坏能的打算都失败了，因为经过爱莉希雅转化的崩坏能已经转变成了其他的形式，没办法直接吸收。
若是平时还好，他可以转化回来。但现在和之前同样，他没这个精力了。
不过佑氡倒是不担心自己真的会死，舍沙他也是吞噬过的……真的死了，他的身体会本能的吞噬周围的一切来补充能量。
只是那样的话，他又会比现在更弱一分了。他现在需要的是一颗核心，无论什么核心都好，只要联通了虚数空间就行。
该死的凯文，等爷恢复了，得让他也尝尝半死是个什么滋味……打不过？呵，凯文他还手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