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的下人扫了一上午的落叶,总算是把地面扫干净了。
宇文柔来访的时候,大家正在把树叶清理出府。
宇文柔问管家:“这种东西怎么从正门出?”
苏玉衡解释道:“主子说太多了,从后门绕太远,就让我们从正门拉出去。平常都是从后门的。”
“府里没有几个下人吗?这点路都走不了。”宇文柔不屑的说道。
苏玉衡也不想解释,带着她到了大堂:“宇文将军请稍等,我去请老爷出来。”
宇文柔挥挥手让他赶紧去,忍不住吐槽:“这府里的下人也没有礼貌,一直都是‘我我我’的自称,你再看看,哪有男人当管家的,真是不懂规矩。”
“宇文将军这般在背后说人坏话就是有礼貌吗?”傅商言从堂后走出来,反问道。
“本将军乃是一国大将军,还说不得你了,嗐!”宇文柔自知理亏,话说得都不硬气。
傅商言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宇文将军,我府里的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谁爱管你这闲事?”宇文柔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尴尬。
“宇文将军,父亲刚刚痛失爱女,还请宇文将军口下留德。”
“你说谁缺德了?你这个小娃娃真是蹬鼻子上脸。别忘了,本将军可救过你的命。”宇文柔站起来指着他理论。
“多谢将军,我会铭记在心的。”傅商言往外看了一眼,罗青景过来了,他便和宇文柔告辞了。
罗青景一身水墨长衫,腰间仅有一块佩戴多年的玉佩作为装饰,步履沉重的走来。
宇文柔看着他一时出了神,一点都没变,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沧桑了一些。
罗青景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后便是一脸怒气的疾走过来。
宇文柔这才想起忘了请安,单膝跪下:“属下拜见皇子。”
“你来干什么?”罗青景疾步走过去,双手揪着她的衣领质问道,“你害我还不够吗?”
“青景,你听我解释。”宇文柔见他如此激动,便想要安抚他。
“解释?你要怎么解释?如果不是19年前你干的好事,我何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妻离子散?又何至于造成她们手足相残?”罗青景声泪俱下,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宇文柔的脸上。
宇文柔被打得有些懵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最差也就是罗青景对她冷漠一些,和她保持距离,没想到他会生如此大的气。
二十几年了,一切都变了。
“你给我滚。”罗青景指着门怒吼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宇文柔无辜的问道。
“你做错了什么,十九年前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罗青景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自从那次过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宇文柔,所有的抱怨和委屈都无处发泄,积攒多年,他以为他已经不在意了,没想到见到她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回来了。
“青景,我那时候见到你太高兴了,喝多了。虽然不记得具体的事情,但是我看到聂允……她是我女儿?”宇文柔跪在地上,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罗青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不可能,她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宇文柔不相信他,聂允已经证明了一切。那时候她的确对他做了出格的事情,聂霜也知道了,但是聂霜没有处理,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青景,跟我回晋国吧,我会弥补你们父女俩。”宇文柔站起来,看着他深情的说道,“我会对你们好,不再让你们受委屈。”
罗青景胸膛起伏,实在是气得不轻:“宇文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是质子,怎么可能回晋国?况且,我的家人在这里,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家?你管那叫家?晋国才是你的家,以后你、我、聂允,我们一家人一直都会在一起,谁都伤害不了你们。”宇文柔激动的站起来,双手捏着他的肩。
罗青景肩膀传来疼痛,一把推开,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凭什么?我出嫁的时候你躲起来,当我开始习惯聂国的生活,忘了你的时候,你又来……惹了事就走的人到底是谁?你知道聂允是怎么长大的吗?聂允是我的骨肉,难道聂宁聂静聂无悔她们就不是了吗?都是我的孩子,我谁都丢不下。你知道我内心受着怎样的煎熬吗?宇文柔,你过你的逍遥日子,别来惹我不好吗?聂霜对我很好,在聂允出生前,甚至比你对我都好,为了我她都没有娶过侧室。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你成熟一点吧!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一字一句的指责让宇文柔如坠冰窖,浑身散发出一股寒意和绝望。罗青景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他还在维护聂霜。
“你维护她有什么用?你从京城到渝州,她找过你吗?担心过你吗?就算她以前喜欢你,现在都已经变了。但是我没变,青景,我听说你失踪第一时间就来找你,我怕你出意外,我还是以前那个喜欢你的宇文柔啊!”宇文柔声音跌宕起伏,对聂霜的不满和对罗青景的想念都在话语间。
“我不想听你再说了,你走吧!”罗青景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语气中无一不是失望。
一整夜的失眠,也没有好好吃饭,让他脚步有些虚浮,险些摔倒。宇文柔眼疾手快的拦腰抱住了他,担心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宇文柔这才发现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周也有些浮肿,额头有些发烫。
罗青景推她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让他站不稳。
“老爷的二女儿为国捐躯了,伤心过度,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苏玉衡解释道。
“带我去他的卧室,弄些吃的来。”宇文柔打横抱起他,就往卧室走。
罗青景想拒绝,但是眩晕的感觉让他想吐,他怕一开口就吐了出来,因此任由宇文柔把他抱进卧室。
傅商言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并叫人去通知聂允了。
“爹没事吧?”傅商言问道。
“叫人去请大夫。”宇文柔着急的说道。
“不用了。”罗青景虚弱的声音传来。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宇文柔来安排,傅商言听说他晕倒了,就已经安排人去请大夫了。
“青景,你好一点没有?起来吃点东西。”宇文柔拉着他的手,伏在床边问道。
罗青景使劲想收回自己的手,没能如愿。
没多久,大夫就来了,说没什么大事,注意休息就行。下人也端了粥来,小声的和傅商言说道:“主子,这是早上的粥,能给老爷吃吗?”
傅商言点了点头。
反而是宇文柔激动的跳起来责问道:“什么?你们给他吃剩饭?”
“现做需要很长时间,现在是解决问题,不是找茬,宇文将军。”傅商言也不看她,端起粥准备喂罗青景。
宇文柔气愤的掀翻碗,命令道:“马上重做。”
“宇文将军,请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傅商言长长的出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这人到底把傅府当什么了?从进门就开始抱怨,现在又来发号施令,甚至打翻粥。
“我无理取闹?你们到底是怎么在照顾人的?”宇文柔大声的指责傅商言,“如果你们不行,那就让我来。我自己照顾他。”
“宇文将军,爹并不想要你的照顾。”傅商言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心。
宇文柔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内心受着煎熬,脚步一步都没停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过了片刻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你在我的府里,而且是在大堂,何来偷听一说?”
“住嘴!都出去!”罗青景被他们吵得烦了,厉声喝道。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罗青景大口呼吸的声音。
傅商言和宇文柔为了让罗青景平静下来,只得听命离开卧室。到了外面,依然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各站一边,谁也不理谁。
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下人重新煮了粥端过来,聂允也正好回来了,见两人赌气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走到傅商言面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傅商言气呼呼的,不想说,把问题推给宇文柔:“你问她。”
“她什么她?有没有礼貌?我是你岳母。”宇文柔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女婿,只会跟她顶嘴。
聂允大概知道了点什么,也没再问,牵着傅商言进了卧室。
“我叫你们出去。”罗青景听到有人进来,就开始烦躁。
“是我,聂允。”聂允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罗青景看向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仔细的上下打量片刻才问道:“你和宇文柔是一伙的?”
“不是。爹。”聂允坚定的回答,“我请她帮过忙,所以同意她来见你。”她也没想到宇文柔会把他气成这样。
聂允端起热腾腾的粥,吹了吹,喂到他嘴边:“爹,你吃点东西。不然怎么送二姐回去?”
罗青景诧异的看向她:“什么时候?”
“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我不想再见到宇文柔。你能把她赶出去?”
“好!”聂允把粥吹冷了,递到他嘴边。即使现在再怎么不想吃,罗青景也知道不吃不行,就着她的手吃了起来。
全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吃完了,聂允就出去了。只留了个下人在旁边伺候罗青景。
宇文柔还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聂允请她去了大堂,说道:“宇文将军,我爹不愿再见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他。”
“聂允,你跟我回晋国吧!”宇文柔激动的抓着她说,如果一时说服不了罗青景,聂允和她走的话,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说服他。
“宇文将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聂允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你去晋国,什么都会有。”宇文柔继续说道,聂允在聂国的处境,按照罗青景的意思,并不是很理想,但是到了晋国不同,她是大将军的独女,她现在有的一切,以后都是聂允的。
聂允挣脱她的钳制,意味不明笑了笑,转头看向傅商言。
傅商言焦虑的皱起了眉头,聂允没有明确的拒绝,他怕聂允真的跟她走。
“你先回去吧!”聂允安慰似的说道,让苏玉衡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