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擎腰杆笔直,直视凤筠溯,丝毫不惧,不像是心虚的模样,倒像是被谁诬陷那般,还带着点委屈。
“臣从未做过这等事,之前从温家铺子收上来的粮油,全部交到该交的人手中。这点,臣问心无愧,不过当时没想太多,并未留下相应的证据。”
他说‘证据’之时,回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清芷,“不像温家侄女这样细心。”
“我们武将出身,都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平日都在操练本身,加强自律,没时间管那些琐事。”
他收回目光,又对凤筠溯道:“皇上,府内采买一应琐事均有管家打理。既然温家侄女提出此事,微臣便会重视起来。”
“微臣有议,区区一名管家,会有这么大的权力?一名管家罢了,私自占有这么多东西,做何用?又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么多粮油等物,清空的?”
面对方清白当众质问,袁擎丝毫不慌。
一个言官,逮住谁都得咬上一口,无伤大雅。
重点在于,他现在有把握摆脱这件事,根本不怕方清白。
“方大人此问,恕袁某无法回答,毕竟不是袁某做的事,袁某怎会知晓?”
他哼笑一声,哀声一叹,道:“实不相瞒,府内管家乃是发妻亲兄,微臣对发妻家人尊重有佳,府内一项事宜都是发妻和她娘家人管理,故而……确实不知此事。”
“不过,”
他又看向温清芷,笑笑,“侄女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事都是你府上管家所为,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方清白不让步,再次追问。
袁擎作出心痛之样,“方大人,此事袁某真的打心底里觉得对不住温兄,由于袁某的疏忽,让温家侄女受了这样的委屈。”
他虽还跪着,却侧了身子看向温清芷,“侄女,真是对不住了。”
当朝大将军这般低声下气同她讲话,还是在将自己几乎撇干净的情况下,在一些人看来,温清芷若还执意追究,就是不识好歹。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几乎都有利益关联,一旦袁擎有无罪的苗头,或者看他此刻胜券在握的模样,便晓得该如何去做。
这不,立马有人站出来为袁擎开脱。
“陛下,事出有因,怎可不查明妄下结论?袁将军为我北冥国后起之秀,为北冥立过功!臣以为,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就该好好彻查此事才对。”
“若真如温家女子所说,那么该如何处置袁将军,自该如何处置。若是如袁将军之言,此事他确实不知……那也不能白白让袁将军吃了冤屈不是?”
‘温清芷’久不出门,对外界的人也不是很清楚,故而此刻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那人年纪不大,身穿朝服,一副鼠相,不是温清芷能接受的长相。
他话里话外,均为袁绍在打抱不平,甚至哪怕此事是袁绍所为,也就只有一句‘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对于温家所造成的损失,是只字不提。
“臣附议!”
“臣附议!”
顿时,一两侧的朝臣有不少人都站出来,为袁擎说话。
“袁将军忠肝义胆,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袁将军守卫北冥多年,怎会如何形势?”
“有袁将军在,周围他国均不敢来犯,我们断然不能听这女子一面之词,就寒了袁将军的心呐!”
其余人说什么,温清芷基本上都能猜到,无非就是官官相护的事儿罢了。
但最后一人所说,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什么叫做袁擎在,别国不敢来犯?
北冥能有今天的安稳日子,是温家几代人用血肉、用生命拼出来的!袁擎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踩着温家族人尸骨上位的乞儿,竟然有人敢如此评价他?
忍吗?
忍不了!
“呵呵……”
她低声冷笑,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问:“你笑什么?是对袁将军不满?”
“就是不满…又如何?”
她缓缓抬头,明亮又深邃的目光横扫在场所有人,像是一头机敏的猎豹,锁定猎物。
她死死地盯着方才说话的那人,“北冥边境,近年来无敌敢犯,并非是因为袁家威名。而是最后一役,我爹娘、阿兄,温家军用他们的血肉和生命换来的短暂和平。”
“最后一战,诸国围堵,我爹宁、阿兄凭借手中那些亲信,杀出重围数次。重创周边强国。”
说到这儿,她头一次红了眼眶,压抑着心底情绪,声音却更加坚定。
“袁擎接手北冥军队以来,拢共就那么几场小仗,要么是勉强取胜,要么大败而归。”
说到这儿,她都没忍住笑了,“就这样,你们还吹嘘是他守卫北冥边境?要真靠他,北冥早就亡国了!”
她说这些,除了私怨外,也是给监察院一个新的开炮理由。
打了败仗,粮草还敢说不够用?
“你!”
袁擎胸口起伏,双手凝拳,眼神似任,就这样盯着温清芷。
袁绍倒是没这么沉得住气,当场怼道:“你的意思是,我袁家一点功劳没有,全都靠你温家撑着?”
“温清芷,你少往脸上贴金了!你温家人若是有用,偌大侯府怎会剩你一人?兵权岂会在我父手中?”
此言一出,殿内原本细微的辩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袁绍身上。
注意到众人眼神后,袁绍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原本昂首的脑袋瞬间低了下去。
可恶,这个该死的女人,若非她,自己今日怎会这般丢人?
“……”
温清芷阴冷的目光落在袁绍身上,见他穿着红色朝服,腰间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心生憎恶。
“皇上,臣女跪酸了,能站起来吗?”
她突然开口,众人不明白是何意。
凤筠溯坐在高位上,点头,“起来吧。”
眼下局势对他们不利,他倒是想看看温清芷要如何解决。
若是这把刀不够锋利,那他不介意折了它,换一把。
“谢皇上。”
温清芷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身形摇晃两下,稳住重心后朝着袁绍走去。
“她要做什么?”
“就是…我猜她即使被袁家退了亲,心有不甘,所以才来闹这么一出。”
“……”
不知道是谁在小声嘀咕,朝臣们的视线都落在温清芷身上,等着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温清芷在路过方清白身旁时,停住脚步,转过身去望着他,朝他行礼,“多谢方大人正义出口。”
方、温两家并无私交,或者说方清白和朝中所有人都没有私交。
可此刻,他受了温清芷此礼,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温姑娘不必如此,老夫并非是为了温姑娘出口,而是为了北冥,为了一个真理。”
就是这样,正因他不会偏袒任何人,所以才会坐到监察院院首的这个位置上。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凤筠溯才放心让他坐到这个位置上。
“小女明白,方大人是为真理,并非为谁。但,也只有您和监察院诸位,才愿意为此事提出异议。”
她故作苦笑模样,“袁家颠倒黑白的本事太厉害了,就连我温家全族,为北冥安定全都战死沙场,只留我一人这种事,某人都能够拿出来当作羞辱小女的利器。”
“呵呵……”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流落,“温家世代效忠北冥,为北冥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结果呢?在袁小将军眼中,却成了我温家人无能活着的理由!”
“袁绍,你欺人太甚!”
她猛地回头,抬起手来大力甩向袁绍,‘啪’的一声炸响,袁绍左脸瞬间红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