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曼的离开,其他人的反应都很平静。
沈一文关切地盯着路弥看了很久,只说“难过的话随时来找我们”。
钟子弦也没有多问,抱起他花了大把金币买的吉它,弹唱了一首民谣。
程城还是没心没肺的,比起注意到少了个人,跟沙滩上的螃蟹打架更吸引他。
从神奇梦境出去以后,看看时间,果然只过去了72分钟。
但路弥已是身心俱疲,想要自己静静。
回去的路上他运气很背,接连撞上了两个讨厌的人,他也只是摆摆手:“下次再吵,谢谢。”
气势全开准备口唇相讥的金比和许志:“?”
回到710宿舍,路弥卸下一身力气,瘫坐在床边。
“路弥,”他对自己说,“就只难过今天这一天。之后进副本,还需要良好的精神状态。”
神奇梦境中发生的事,程城的眼泪,罗曼的嘴唇,一波又一波碾过他的心。
这里没有日光的变化,只是到了晚上七点,天会骤然变黑,紧接着整个公共休息区会灯火通明。
路弥一直没有抬头看时间。直到周围的空间陷入一片漆黑,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坐了很久了。
黑暗……路弥向颈窝处伸手。
如果当时像这样伸了手,就能摸到罗曼的脸,那张一直隐匿在面罩之下的脸。
可是罗曼眼睛含笑的时候,是真的在笑吗?他所做的事情里,究竟包含着多少真诚?
路弥垂下手,却碰到了一个东西。
罗曼送给他的手机。
很久没有碰过了。
常听其他玩家说,手机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暂时忘掉烦恼。
手机亮屏,光亮刺激得他眯了眯眼,手指一触点进了相册。
他很少使用手机,所以不需要滑动页面,一屏就显示完了所有照片和视频。
页面最底下,是他拿到手机后拍的第一段视频,也是唯一一段视频。
路弥颤抖着手点进去。
明亮的环境下,第一次来到公共休息区的路弥凑近摄像头,兴致勃勃招呼着旁边的人:“罗曼,我们来拍张照试试。”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刚刚调成视频了。应该这样……”
路弥擦了一把脸,手上湿淋淋的。
那时他专心研究手机,没有注意到,自始至终,罗曼都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是他错了吗?
路弥迷茫地放下手机,摸索着起身去开灯。
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脚忽然撞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打开灯后,他看清那是一个木质小柜子。
奇怪,以前不开灯也从来没有撞到过。
脚上仍然传来阵痛,路弥撸起袖子搬开了罪魁祸首。
刚刚柜子所在的地方,一团揉皱的纸团不期进入了视线。
他不记得自己扔过这种东西。看上面的线条,应该是罗曼学认字时用的作业纸。
真是的,走了还留下烂摊子给我收拾。
难得的,路弥笑了一下。
他将其纸团捡起来展开,看着上面写的内容,笑着笑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下来。
上面是大大的,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迹:
lu mi
……
下一次进副本的时间临近时,沈一文打来电话,约他见面。
广场大屏幕下,钟子弦担忧地转来转去:
“路弥应该没事儿吧?那天从神奇梦境出来,他状态就不太好。”
“所以这轮游戏更要带着他,”沈一文往远处望了望,“我见过,很厉害的玩家因为失去所爱之人变得颓废,在新副本开局就死了。”
忧心忡忡的两人身边,一个戴着绿鱼头套的人狂招手:“路弥!路弥宝贝!这边!”
沈一文一巴掌扇偏他的头套:“闭嘴!又想引起别人注意吗?”
“来了!”
路弥穿着浅蓝色卫衣和休闲裤,逐渐跑近,笑容阳光,“没有久等吧?”
沈一文摇摇头,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笑了笑:
“准备好了的话,就直接进去吧。”
通关24小时以后,玩家就可以自主选择进入副本。
现在离最长的休息时限72小时所剩时间不多,他们就聚集在一起手拉手,同时点击确认进入副本。
白光闪过,又是熟悉的感觉。
路弥睁开眼。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罗曼了。
他坐在一架钢琴前。眼前是一个豪华的房间,面积比他在休息区的宿舍房间大两倍,现代简约装潢。
灰色的窗帘垂下,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一文?子弦?程城?”
路弥有意控制着声音,试着呼唤了其他人。
没有回应。
但比起跟同伴分散,他发出的声音更恐怖——是属于女性的甜美嗓音。
不只是声音,路弥迟疑着摸了摸自己胸前。
然后触到了本不该存在的柔软,吓得从钢琴凳上噌的站了起来。
副本还有这种配置!?
冷静下来以后,他在床边的梳妆台找到镜子,再一次确认——
或许改变的不只是性别,他的穿着打扮也完完全全属于一个年轻女性:
素洁的鹅蛋脸,及腰的黑发,及膝的格子裙。
他心中很快有了猜想:
要么,这是游戏在整蛊玩家。要么,是这个副本本身的要求,玩家魂穿到副本的Npc身上。
周围十分安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没有血风腥雨,反而很不对劲。
路弥绷起神经,细细观察房间。
双人床上摆着好几个大型玩偶,他走过去,在玩偶的眼睛里看到了亮起的红灯。
“……老套。”
将玩偶面朝下放在床上,路弥又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沙漏看了看。
沙漏上倒是没有摄像头,但那不断流下的砂砾,让路弥皱起了眉。
按照这个流速,再过三分钟就会流光。
三分钟后,会发生什么?
比起漫无目的地寻找线索,路弥选择站在原地,感受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房间总有一种违和感。
白色的钢琴正常,墙上清新的挂画正常,那……
路弥大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玻璃上,是一行血红的大字,红色的液体还在顺着笔画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