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芷一行人跟着小男孩向前走了几步路,便拐进一个没有大门的院子里,刚进院子,小男孩就喊了一声,
“奶,有人想借口水喝,我去打点水。”
说着话,小男孩准备去拿水桶,被蓝芷拦住,
“小兄弟,不用打了,我们坐一会歇歇脚就成。”
小男孩这才满眼狐疑的打量她,
“你刚刚不是说渴了吗?怎么又不喝了?”
蓝芷看着他手里的水桶摇头,
“这水桶比你还要高,你能拎得动吗?”
小男孩当即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点头,
“当然能了,我奶身体不好,挑水的活一直是我在做。”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位衣衫破烂,拄着木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将手挡在头顶看了蓝芷等人几眼后,拄着拐杖来到她们面前,
“几位快请坐,柱子,缸里还有点存水,你去烧壶热水来。”
“知道了奶奶。”
柱子爽快的答应了,快步跑向厨房。
蓝芷打量这个院子一圈后,轻声询问,
“大娘,您家里几口人?”
大娘颤抖着身子坐在石凳上,手指着对面的石凳,
“几位请坐吧!”
蓝芷刚要坐下,阿七忙拿着帕子帮她擦了擦石凳,玉洁则有点嫌弃的撇撇嘴,双脚向后退了几步。
待蓝芷坐下后,和这位老妇人聊起了家常。
原来,老妇人原本有个儿子,三年前被朝廷征兵征走了,一去便没有复还,儿媳妇在一年前因病去世,家里只剩下她和柱子相依为命,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平时她就给人洗洗衣服,或者缝缝衣服,勉强能供上她和柱子糊口。
听到这时,玉洁不解的询问,
“你说你儿子被征了兵,那朝廷不是给发俸银吗?不够你们这一老一小生活吗?”
老妇人像看着怪物一样看了玉洁一眼,突然就笑了,
“俸银?我们这趟街的青壮年男丁都被朝廷征走了,没有一家得过俸银,这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啊!”
“那你们怎么不去兵部找呢?”
“找了,没用,兵部说查无此人,整条街的男丁有几十人,现在都生死不明,只留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在这苟活……”
说到这时,老妇人的眼眶里溢满泪水,玉洁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她当即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低声吼道:
“我现在就去兵部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芷忙叫住她,
“玉洁,站那别动。”
“可是……”
“在你出来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玉洁这才满脸愤怒的站在原地,柱子在这时拎着一只茶壶和几只破搪瓷碗走过来,他麻利的把碗在蓝芷等人面前依次排开,然后将茶壶里的水倒进碗里,热情的招呼着,
“几位请喝水,奶奶,你也喝点,我加糖了。”
看着柱子那满脸笑意,蓝芷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见她未动,柱子小心翼翼的提醒,
“这位姐姐,这水我加糖了, 本来奶奶说糖水留着过年给我喝,我家平时没什么人来,今天几位贵客到访,我就提前把糖水冲了。”
说到这时,他看向老妇人,
“奶奶,过年时我不喝了,你别生气。”
老妇人闻言,抬手抹着眼泪,不停的点头,
“柱子懂事,知道拿好东西招待客人,奶奶不生气。”
看着这祖孙二人的穿着,还有这破败的院子,加上这碗珍贵的糖水,蓝芷看了玉洁一眼后,端起那碗糖水喝了一口,柱子舔着嘴唇,迫不及待的追问,
“怎么样?甜吗?”
蓝芷重重的点头,
“甜,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甜的糖水。”
听到这句话, 柱子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忙催促奶奶也喝,老妇人却不舍的将糖水端到他面前,
“你喝吧,奶奶不喜欢太甜的东西,牙疼。”
柱子却将奶奶送到他面前的糖水推回去,
“奶奶,你不是说喝甜的可以让人心情变好吗?你这几天总念叨我爹,见你这心情不好,没准喝了这碗糖水,心情就能变好呢。”
或许听到柱子提到他爹了,老妇人的眼里顿时噙满泪水,她将碗靠在嘴边,小心的尝了一口糖水,随即再次将碗送到柱子面前,
“奶奶喝一口就行了,你喝吧!”
柱子还想推脱,老妇人已经将碗送到他嘴边,他端过碗喝了一口后,不住的点头,
“真甜……”
看着柱子满意的表情,蓝芷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这个孩子得有多懂事,他没有因为生活贫穷而抱怨,相反,还对生活充满热情,他只喝了一碗糖水,就已经感觉很满足了。
这碗糖水只比普通的白水甜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甜了一点点,或许,这里放的糖并不多,蓝芷却真的觉得很甜。
想到原主从小也过着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贫困日子,她轻叹口气,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柱子,姐姐刚才来之前心情很差,喝了你的糖水,心情真变的好了,姐姐把这几块碎银子留给你,算是对你的感谢。 ”
老妇人见状,忙摆动着双手拒绝,
“姑娘,这可使不得。”
蓝芷轻笑着摇头,“柱子管我叫声姐,全当我这个做姐的给他添点肉吃,他太瘦了。”
柱子在那舔着嘴唇摇头,
“姐姐,我们家从来不吃肉,我奶说了,我年纪小,咬不动肉,她年纪大了,容易塞牙,您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
看着柱子那天真无邪的眼神和他这番自欺欺人的话,蓝芷轻柔的笑了,她随即起身,抬手在柱子那如毛草般凌乱的头发上揉了揉,
“柱子,等姐姐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时还来找你,你再给姐冲糖水喝,好不好?”
柱子忙不迭的点头,
“好,姐姐想喝糖水随时来,我给你留着。”
蓝芷点头,随即和老妇人告别,带着大家出了门,就在她们刚迈出大门时,老妇人拉着柱子跪在地上,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柱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奶奶,你怎么哭了?”
老妇人一边抹眼睛,一边捏着口袋里的砒霜,心里五味杂陈。
本来她们祖孙俩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她准备用这包砒霜兑点糖水喝下去,带着孙子甜甜的上路。
却不曾想,今天来这几位客人,给她们留下这几块碎银子,也给了她们活下去的希望。
她怎么敢把自己的想法和柱子说呢,她只能带着他,给这几位尊贵的客人磕几个头,以示感谢。
直到蓝芷带着玉洁等人出了那条巷子,她才侧头看向玉洁,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