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糯米饭比渠食”,朱总突然冒出一句夹杂着南京味的白话,“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我说:“这是煮糯米饭给人家吃的意思。”
“不不,在太平天国早期,这句话是把他杀掉的意思,处决犯人就会说这句话”,我也笑了,虽然老家离紫荆山不到二十公里,但确实没听到过这个说法。
这句糯米饭把话题打开了。老朱也是个健谈的人,说到茶道、家庭渊源、家里小孩教育什么。
我特别感兴趣的是老朱说他是明朝皇族后人,我说你们家世显赫,怎么还和太平天国挂上钩?
“祖上确实是明朝皇族,有族谱的。和太平天国有联系,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战友嘛”。老朱说得倒是很实诚。
老朱还提到他女儿,一脸的骄傲地说,女儿高中读的是南京外国语学校,大学直接申请了英国的牛津大学,现在已经毕业在英国工作了。
他还故作神秘地说,利用女儿在英国之便利,也让她在英国乃至欧洲找寻太平天国相关资料。
和见识广博的人聊天,时间过得特别快。
到我们俩肚子都咕咕叫时候,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老朱说:“走,我带你去吃正宗的南京鸭血粉丝汤。”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店,甚至名字也是很普通,就叫“老南京粉丝汤”,老朱问我,香菜葱花可要?我说要的。
于是老朱喊了两份粉丝汤,一份卤猪头肉,一份盐水鸭。开吃之后,老朱盯着我说:“以前吃过鸭血粉丝汤吗?觉得怎么样?”我停下筷子,说:“这粉丝汤特别鲜。鸭肠、鸭血,鲜味特别明显,而且汤水和别家也不一样。”
老朱得意地朝收银台喊:“老陈,又有人表扬你了!”
他转过头来对我说:“你说对的。这家店,早上、中午各去市场买来新鲜的鸭肠鸭血来做,你看我们吃到的都是中午新鲜做的;他们家的汤也是独家秘方,放了啥我可不好说,不过肯定是你们两广人说的老火汤。”
显然他也是美食行家,边说边搓手,跟我说,下次到他那里,他来做一次鸭血粉丝汤给我吃,而且他要求我抽时间去看他的收藏室,这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收藏回来的物件;还有总统府是必须再去的,他要我亲自感受太平天国相关遗址。
但是我和他短时间内都没有时间,只能再约了。
回到酒店,我仔细地回忆老朱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用笔记本把重点事情写下来。老朱这么自来熟,是不是韦老爷子已经通气了?但是和他见面收获很大,起码确定了有十三太保这个事情,让我对这个事情更感兴趣。
但是老朱没马上带我去看他的收藏,估计也是有后手。这个也有可能我没有带信物来的原因吧,单靠一张嘴,人家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看来,有必要再找一次韦金了。
韦金在柳州下游的梧州。
他接到我电话,很开心,好像是鱼儿上钩一样。我也跟他说了我去南京见了老朱,想找他再了解多一些事情。
但怎么见面呢?去梧州没有火车,轮船也早停了,只能开车去,单程7个小时左右,确实麻烦,我单人单车这样跑,一个白天就没有了。
但是韦金是个老头子,让他坐车七八个小时来柳州也不现实。
于是只能在高温假时候,顺便去一趟梧州了。
七月底的高温假,同事不少去新马泰,甚至有几个欧洲游,国内的新疆西藏也不少。钱小刚刚勾搭上一个护士表妹,他说带表妹去三亚,听说蜈支洲岛海水特别不错。
“你是去验货的吧”,我冷笑着问题,他哈哈一笑,“要不要多约一个美女,你也一起去三亚?”
“别,我一来不去做电灯泡,二来兜里没钱,还是自己过吧”,我连忙拒绝他的好意。
我先回老家两天,看看父母,跟着去梧州了。
公路沿着西江走,一路上隧道不断,山高水深。
这些地方,反而不像桂林柳州那样,要不就是大山,要不就是平原,路好走得很。
早上出发,中午才绕到,弯弯转转,到了韦金的家里,居然在梧州水运局。
进门之后,我很好奇,“老爷子,你不是我们桂平人吗,怎么在这里的水运局?”“桂平人搞水运,三江汇聚,得天独厚,在水运局不是很正常咩?”韦老爷子精神很好,特地在书房茶室招呼我。
坐在茶室,即可看到外面鸳鸯江与浔江两江交汇处,8月的浔江,江水滔滔从上游奔袭而来,泥黄色的江水,与鸳鸯江的绿水形成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此时已经入汛,江水差不多满槽,夹带着从上游带来的泥沙和垃圾,翻滚着向广东奔流而去。
“世侄,在浔江游过水未?”(有没有在浔江中游泳?)
“当然有。但是我在浔江游得少,一般在江丫中游水。”
“男人嘛,能在游泳池游泳,也要能在大海中搏击。”
“我16岁开始跑船,跟前辈跑的,主要在两广中来往。最早是帆船,跟住机帆船。现在江上跑的,全部是柴油船了。80年代中期开始,跑了10年海轮。可以说,这辈子都吃水上生意。”
“老人讲,行船跑马三分险,确实。江中有险滩,大海有风浪。以前,没有几个大坝水电站,梧州上桂平,都好几个险滩。好几个滩头,冬天时候水深大概1米左右。当时行船要求有气力,有眼力,有经验,不然在滩头容易翻船。”老爷子这时拿出一饼茶,“试下我们本地的六堡茶啦。”
六堡茶看起来和普洱茶差不多,入口,简直一样!
“我喝起来以为是普洱茶呢!”我一时口快。“都是黑茶,有什么大区别?我出海就喜欢带六堡茶,喝茶时候让我缓解思乡情绪”,“你有机会也多喝喝家乡茶。”
“老爷子,你不是北王韦昌辉后代吗?怎么像疍家(两广人称呼水上生活的族群为疍家)一样?”“疍家?我估计解放前特别是清末,我们家是海盗、江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