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无事可做,末药便挎了药囊往西面的山坡而去。那里,林木葱郁,树丛交织,大小不一的石头点缀其间,细流在石缝间潺潺流淌。在山间,总是能有所斩获,此番也不例外,采集到了一些消暑解毒的药材。
昨日归营,床幔后安置的一张矮床,末药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平复。他迟迟未归,夜里,营帐内只有她的身影徘徊。
尽管林间清风徐来,凉爽宜人,但一番攀石越涧之后,末药的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泛起了红晕。行至缓坡之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映入眼帘,她挽起衣袖,捧起溪水,轻拂面颊。对岸的山林间,鸟鸣兽吼交织,偶尔还夹杂着马蹄奔腾,伴着人声喧哗。末药静听着,暗自揣测,他或许也在那人群之中吧。
突然,一颗石子划破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你倒是悠闲自在啊!”
闻言,末药连忙起身,环顾四周。
“殿下!”
只见萧复身着一袭殷红衣袍,腰间佩带着一块洁白玉佩,金色发箍在日下熠熠生辉,正向她走来。
末药满心疑惑,今日众人皆参与围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痼疾复发,不宜骑马。”萧复语气低沉,双手负于背后,停在几步之外,静静地审视着末药。
末药一惊,他竟洞察了自己的心思,那双深邃眼眸,她向来不敢轻易直视。慌乱之中,她转而凝视着潺潺流动的溪水,盘算着寻个由头离开这令人局促的境地。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末药就此告辞,不再打扰殿下了。”末药低垂着头,拎起药囊,准备离去。
“末药可是通医术的!”萧复突然道。
“此处有医术高超的医丞随身侍奉,末药的医术浅薄,怎敢在您面前献丑。自有人会对殿下悉心照料。”末药依然低着头,站在一旁,谦卑道,“末药先行告退,望殿下保重身子。”言罢,她轻轻后退,暗自松了一口气,脚步也随之加快,急切地想要逃离这里。回到营帐外,坦之一脸忧虑地等在那里,末药见状,心中纳罕,连忙迎上前去,“坦之公子,发生何事?”
“三郎受伤了!”坦之的话让末药的心猛地一紧。
“怎会受伤?他怎会如此不小心?”末药满脸焦急,急切地想要进去探望。
“侍医正在里面为他诊治。”坦之拉住末药的衣襟。
良久,侍医才掀开帘幕走出营帐。坦之急忙迎上前去,“三弟情况如何?”末药紧跟在他身后,满脸担忧。
“回侍读,好在将军平日里勤于习武,身体强健。伤口已妥善处理,先服用几剂消肿药,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近期会有些行动不便。”侍医如实回答,言罢便欲离去。
“侍医请留步,”末药略一迟疑后,“末药略懂医术,或许能帮上些忙。侍医可吩咐末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那侍医闻言,仔细打量了末药一番,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末药依药方煎制汤药,未敢片刻耽搁,急忙端起药碗,匆匆向他所在之处赶去。途中偶遇贺履初,他见末药手捧药碗,神色凝重,便道,“我刚去探望过李三郎,你快去吧!”
进入营帐,只见雪见正依偎在李穆之怀中,他斜倚在床上,一只手臂被布条缠绕,胸口半敞。见有人进来,雪见连忙起身,端庄地坐在床边。末药一时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还是我来吧!”雪见径直走向末药,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碗。
末药尴尬地站在帐门口,手足无措。雪见见她不动,便吩咐道,“你退下吧!”
李穆之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末药,却未言语。末药一阵酸楚,便默默退了出去,一路向河边走去。
“你怎会在这里?”贺履初踱步而来,见末药独自站在河边,问道。
“雪见姑娘在帐内。”末药转身道。
“他为何会受伤?”末药侧身望着贺履初。
贺履初解释道,“当时我们正在围捕一头鹿,大家本想让雪见展示一下身手。谁料附近的树丛中突然冲出一头受惊的野猪,直奔雪见的坐骑而去。李三郎上前阻拦,却不料他的坐骑突然倒地,这才发生了意外。”
“原来如此!”末药喃喃自语,他怎会轻易受伤呢?她深知他的本领高强。
当末药与贺履初一同回到营帐时,雪见仍在那里。李穆之已穿上衣袍,营帐内略显凌乱,正在收拾。
“三郎受伤,皇上恩准他提前回京养伤,收拾妥当后就要启程。”雪见不舍道,“兄长,我也想回京。”
“胡闹!”贺履初严肃道。
“去准备一下吧。”李穆之定定地看向末药吩咐。
这几日,李穆之的话异常稀少,每次开口几乎都是在吩咐末药的做事。末药虽有疑惑,却也未曾多问,只是默默遵从。
原本为他安排了马车,但他却坚持要骑马回京。末药不解,他胳膊受了伤,如何骑马?但她并未多言。
两人共乘一骑。末药身体微微前倾,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他用那只受伤的胳膊将她紧紧护住。末药疑惑更甚,总是小心地避开他的手臂。
“将军,您还受着伤呢。”末药再次侧身避开,而他却又一次靠了过来。末药不禁有些微愠。
然而,李穆之置若罔闻,依旧靠过来,末药回头瞪向他。李穆之眸中闪过笑意,仍旧用力将她拥住。末药无可奈何,但又想做出点反应。随之,她俯身狠狠地朝他胸口咬去,胸间瞬时畅快不已。
头顶传来李穆之低沉的笑声。末药仰头望去,只见他含笑不语。不禁暗自腹诽:他这是摔傻了吗?恐怕是真摔傻了!
谁知,李穆之的笑意愈发浓郁。
“疼!”他突然捂着胸口喊道。是啊,他胸口也受了伤,末药竟忘了这事,干了一件傻事。
“啊呀,我都忘了!”末药后知后觉地喊道。
“为何突然以将军相称?平日里,末药不是都叫我三郎吗?怎么突然变了?”他眸光闪闪。
末药一时语塞,沉吟了半晌,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片刻后,李穆之再次开口,质问,“为何衣衫不整与贺履初在一起?还有,你腰上的擦伤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十分有缘’又是指什么?”
连珠炮般般质问,末药无言以对。她嗫嚅了半晌,只挤出两个字,“没有!”
末药抬眸,白了他一眼,那一刻,她变得异常大胆,“将军,那你又为何抱着那位姑娘?”
李穆之的笑意逐渐扩大,俯身向她。末药僵住,瞪大双眸。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加深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