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炉上,“咕嘟咕嘟”腾起热气,七里揭开药罐盖子,用勺缓缓搅动,留出一道细缝。七里移步至小几旁,端起刚煮好的茶,款步向内室行去。
萧氏斜倚在凭几之上,面容略显憔悴,不时地揉按着紧锁的眉心。
雪见接过七里递来的茶,面带忧色地打量着萧氏,“怎地病了呢?”
“不过是些陈年旧疾,偶尔会来侵扰罢了。”萧氏语气淡然。
“可有寻到什么好法子?”雪见追问。
“这些年,已是尝试了诸多方法。”七里在一旁补充道,言毕,她走近萧氏,轻柔地在她发间按压起来。
“这两日,夫人身体不适,柏儿在凝紫院里玩得可开心了。”七里笑言,“奴婢瞧他,倒是比往常更加欢腾。”
萧氏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记得每日给柏儿送去他喜欢的点心。”
“奴婢自会每日送去,夫人您就放心吧。”七里应声。
“此次巡狩,可有遇到什么新奇之事?”萧氏看向雪见,温声问。
雪见正轻啜着茶水,闻言略一思索,缓缓道,“我猎得一头鹿,还意外捕获了一头极为凶猛的野猪。还有,下游那片树林中,我曾亲手种下的那株树,如今已长得挺拔高大。”
“还有一事,”雪见微微一顿,略犹豫了一下,“李三郎如今与往昔大不相同,行事不急不躁,沉稳内敛,少言寡语。您或许不知,从前他的脾气可没那么好,我们时常会有争执。”
萧氏静静地凝视着雪见,难以窥探其内心所想,但听雪见如此说,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或许是这几年在外戍边,历经风雨,磨砺了性情吧。”萧氏随和地解释道,“倘若早些成亲,他或许会愈加成稳些呢。”
听到“成婚”二字,雪见有些害羞,忙低头饮茶掩饰。
恰在此时,一名小侍女步入室内,禀报,“三公子前来探望夫人。”
雪见神色如常,侧耳倾听,知李穆之到来,她起身相迎。
“他还带着伤呢,这大热天的,怎么来了。”萧氏关心地埋怨。
说话间,李穆之已缓步而来,他穿着一身白袍,身形挺拔,形容令人心生爱慕。雪见目光流转,瞥见他时,眼中闪过异彩,羞涩地移开视线,看向萧氏。
“雪见。”李穆之笑着向雪见点头,来到床前,恭敬地向母亲行礼。
待李穆之坐定,“母亲可好些?日后,我定要为您寻得根治之法。”
“老毛病了,不碍事,现在已好多了。”萧氏欣慰地笑道,“我儿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走动走动,或许能更快康复。”李穆之回应。
凝紫院,末药正在专心制药。听闻李穆之提及母亲的病情,便向侍女详细询问了病症,心中已有了计较。若是能为夫人按摩穴位,或许能更有效地缓解病情。她屋内藏有许多药材,皆是李穆之特意命人准备。这几日,她一直陪伴在李穆之身边,无暇他顾。如今,她终于腾出空来,仔细琢磨,或许能找到对症的疗法呢。
“姑娘,无需再等候三公子。公子正在夫人院中用餐,特意吩咐奴婢转告姑娘。”四叶在门口轻声传达着消息。
“可知是哪位贵客到访?”末药随口询问。
“是贺家姑娘。”
末药微微一顿,暗自思量,若有一日李穆之不再要她,她也能坦然接受。她不愿自寻烦恼,更不愿沉溺于无谓的忧虑之中。毕竟,若未曾遇见他,她或许会更加悲苦。她对他心存感激,也感到十分满足。
“怎地今日未见柏儿?他往日可是日日都来。”末药环顾四周,日日出现的柏儿今日却未现身,不禁有些疑惑。
“若姑娘想念柏儿,不妨去凝碧院瞧瞧。”四叶提议道。
此时,坦之正手持书卷,神情凝重地坐在殿内。柏儿在殿内独自玩耍,十分开心。今日,坦之一直陪伴在柏儿身边,未曾离开。
坦之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末药姑娘来了。”小侍女走进殿内通传。
坦之闻声,立刻转身望向殿门口,笑道,“末药,你来了。”
末药一边看向柏儿,一边疑惑地瞥了坦之一眼,“坦之公子,今日怎地在府中?”说着,她径直走到柏儿面前,将他抱了起来。
“我来看看柏儿,今日他没来,想着来看看他。”末药只顾着逗弄柏儿,柏儿亲昵地伏在她的肩头。
“有末药这么惦记着柏儿,我真是宽慰。”坦之由衷地说,“你的药十分管用。近日,天气炎热,我的胃口却出奇地好。连母亲都说,我看起来面色不错呢。”
“穆之……”坦之话语一顿,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穆之现在可好?”
“已大好了,”末药逗弄着柏儿,又玩笑道,“有我在呢,他能不好吗?”
末药疑惑地看了坦之一眼,两人已相当熟络,他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好直接询问。
“他现在正在夫人院里,说是用过膳就会回来。”末药解释道,接着问,“坦之公子,您有事找他吗?”
坦之被这么一问,愣了愣,摇了摇头道,“没事。”
饭后,七里去送雪见。
萧氏将穆之留下来,跟他说些话。沉默了一会儿,萧氏终于开口,“我儿为何会受伤?现在可以告诉母亲了吗?”
李穆之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他看向萧氏,“母亲为何这么问?”
“只因野猪突然袭击,情急之下才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穆之解释道。
“今日,皇兄传话来,等我身子好些了,要进宫相见。”萧氏淡淡地说道,“皇兄年事已高,身体总是时好时坏。”
穆之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母亲,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母亲也已年迈,不知何时就会离去。这一生并无太多遗憾。”萧氏语气严肃而平静,“我儿自强不息,虽业有成,但婚姻大事却迟迟未定。贵戚之婚事,不单是一家之事,想必皇上已有了安排,你可明白?”
萧氏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末药,若你对她有意,就让她留在你身边陪伴。但想做正室,怕是很难!”
“母亲原本觉得雪见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之前皇后提起过玉仪,想将她许配给我儿,母亲当时没有答应。玉仪心性温和,将来一定会用心对待我儿,可以娶进门做正室。”
李穆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沉吟半晌,十分笃定道,“母亲放心,儿子自有打算。只是儿子还需要一些时日,婚事暂且缓一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