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征之军,由左、右将军统领,他们常年驻守边地重镇。另有八校尉,平日里屯兵于京郊,由皇帝亲自统领。中尉一职由萧复兼任,贺履初担任副职,辅佐处理军中繁杂事务。
避免扰民,回京将士在子时悄然进城。皇帝将北苑亲自检阅这些英勇的士卒。南城门上,城楼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城下将士们,士气高昂。
太子萧展身着玄色戎装,骑着一匹高大栗色骏马,亲自出门迎接凯旋军队。他身后跟随着东宫卫率,扈从威严。萧复和贺履初同样身披战甲,紧随其后。寂静的夜里,士卒们浩浩荡荡,“踢踏”的脚步声,整齐响亮。
宽阔的道路两旁,突然亮起了几盏灯火,灯罩上清晰地写着“威武”二字。紧接着,更多的灯光亮起,它们或挂在墙头,或悬于阁楼,上面写着“威武”、“凯旋”等字样,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将士们坚毅的脸庞。
自从得知李穆之将要归来的消息,末药度日如年,每日熬到深夜才勉强躺下休息。在似梦似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了院内有声响。紧接着,敲门声响起,末药猛地惊醒,迅速穿戴整齐去开门。
“姑娘,将军回来了!”四叶探头进来,支吾道,“只是……”然而,不等四叶说完,末药已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外,向正殿奔去。她赶到殿门口,被守在那里的七里拦了下来。七里告诉她,夫人在殿内。
过了许久,才有一人从殿内走出。七里连忙迎上前去询问将军的情况。那是一名面容慈祥的医官,“幸亏这次太医署派了人随军出征,及时为将军处理了伤口并用了合适的药物,将军才得以脱离危险。皇上命我随时待命,以便及时为将军诊治。现在看来,将军并无大碍。这些日子,我会时常来此为将军诊脉,你们放心便是。这是药方,府中可有药材?若无,老夫这就回太医署配药,然后着人送至府上。”
七里接过药方,转头对末药说,“末药姑娘,咱们院里可有这些药材?”
一听到他受伤的消息,末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忙接过药方,快步走到屋檐下的灯前,仔细核对起来。看到药方上的药材,她稍微松了口气。
“这些药材咱们院里都有。”末药回答道。
太医令闻言,目光转向末药,带着几分好奇,“这位姑娘,似乎对医药有所涉猎?”
末药谦逊地笑了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太医令点了点头,神色释然,“那便好办了,将军的医药事宜就交给姑娘负责吧。”
末药郑重地点了点头,“太医令有何吩咐,末药定当竭力遵从。”
太医令嘱咐道,“每日夜里,姑娘需为将军煎药并服侍他服下。将军身上有外伤,需隔一日换一次药,姑娘能否胜任?”
末药连忙点头,“平日里,我在扶济院便是做这些事的,对此十分熟悉。”
随后,末药拿着药方回到了殿内,开始煎药。药炉上热气蒸腾,她坐立难安,在殿内来回踱步。
过了许久,正殿内探望的众人才陆续散去。末药端着煎好的药,忐忑不安地朝内殿走去。越靠近内殿,她的心就越发紧张。一眼便瞧见躺在床上的人,她缓缓走到他床前。
他头上包着白绢,显得有些憔悴。末药将药放在旁边小几上,她想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伤,于是轻轻掀开被褥,只见他胸间缠绕着白帛,伤口处透出淡淡嫣红。
或许是连日来的思念之情难以抑制,或许是见不得他受伤的模样,末药靠在他床边,泪如泉涌。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眉眼……
她难以自持,过了许久才渐渐收回心神。末药拭去眼角泪水,端起药碗,一点一点地,耐心细致地喂入他口中。艰难地喂完药,末药无法入睡。
猛然间,她灵光一闪,忆起往昔自己头痛难忍时,通过按摩穴位便能得到缓解。那么,对三郎是否也能奏效呢?她怀着一份期盼,开始在他身上寻找那些能够缓解疼痛的穴位。她翻开他的手掌,找到中指下半寸处穴位,用力按压着。接着,肩井穴、内关穴、外关穴……凡是她所知晓的、能够按摩的地方,她都一一尝试。
“姑娘,您去睡会儿吧。”四叶走进内殿,却发现末药伏在床边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末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倾身再次仔细察看他的情况,“四叶,准备些热水来,为他擦拭身子,这样他会恢复得更快些。”她说话时,始终温柔地凝视着他。
“四叶记下了,姑娘您先歇会儿吧,热水备好了我就去找您。”四叶深知末药对公子的深情厚意。
“还是我来吧,先喂他服下这些羹汤。”末药接过四叶手中的黍米羹。
四叶明白,她定会坚持守在这里,便无奈地转身离去。来到外殿,却看到夫人正站在门口,神色疲惫。
“夫人!”四叶连忙迎上前去。
萧氏满脸倦容,显然一夜未眠。
“公子现在如何了?”七里搀扶着萧氏,同时扭头向四叶询问。
“末药姑娘正在给公子喂羹汤,她守了一夜。奴婢正准备去备热水,为公子擦拭身子。”四叶低声如实禀告。
“去吧,好好照顾公子。”
萧氏步入内殿,只见末药正跪在床边,喂李穆之进食。她手中紧握着一块白绢帕,每喂李穆之一口,便细心地为他拭去嘴角残留。即便萧氏到来,也未曾让她有丝毫分神。
在转角处,萧氏驻足,注视着这一幕,未发一言。半晌后,她转身离去。
走出大殿,萧氏陷入沉思,吩咐七里道,“每日定要遣人来问过凝紫院所需,务必仔细记下,不得有丝毫耽搁。”
“奴婢记下了。”七里宽慰道,“夫人放心,末药姑娘对公子真可谓是尽心尽力。况她通医术,定会周到照顾公子。您昨夜未曾好好休息,如今也该放宽心了。”
萧氏回想着往日对话,神情释然道,“这是我儿的造化,身边能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守着。那几年的历练,确实让她长了本事,也长了见识。”
红烛摇曳,木炭火红,散发出阵阵暖意。灯下,末药正为李穆之换药。伤口处已经出现了结痂的迹象,这让她心中稍感宽慰。午后,太医令前来诊脉,脉象平稳,太医令断言,不出两日,李穆之便会醒来。这一切,都离不开末药的悉心照料。
末药将这些日子所用法子一一向太医令禀明,太医令听后,满意地点着头。离开时,他认真地表示,要收末药为徒,让她仔细考虑。
末药将热水泡过的绢帛拧干,为李穆之擦拭身体,随后将调好的药膏敷在伤口附近,用干净白帛布仔细绑好。为他穿好中衣,盖好被褥,末药靠在床边,再次为他按摩起来。
“疼……”李穆之在沉睡中发出一声轻吟。